对此是一无所知，现在他只要有活干，有钱赚就满足了。</p>
假如跟别人一样，用手推车一车车的运送这些砖头，即便速度再快，也非要花个两三天不可，萧途可没有这种时间，为了在一夜之间完成，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四辆手推车合拢起来，一次四辆，这样就可以将速度提高三倍。</p>
想法不错，但四辆载满砖头的手推车份量可不轻，再加上将砖头搬运到手推车上和倾倒这两个活，一个小时不到，萧途就累的气喘吁吁，浑身大汗。</p>
萧途并不知道，他这样干活等同一个人干五六个人的活，工地上的工人无不被萧途这份骇人气力所折服，渐渐的，工人们开始跟他熟络起来。</p>
“我说小途啊，你小子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砖头都搬完啊？”有个工人问道。</p>
萧途累的两脚乱颤，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道：“当然了。”</p>
“哎呦我的娘啊，你犯得着这么拼命吗？”又一个工人问道。</p>
萧途一边吃力的倾倒砖头，一边说道：“我……现在急着用钱，有多少活我都愿意……干！”</p>
咬牙再咬牙，虽然拥有常人所无法比拟的体能，但体能终究有底，两个小时过去后，萧途已经累的几乎站不起来，可砖头还剩下三分之二。</p>
“小萧啊，干不完等明晚再干吧，我看你也累的不行了，回家去吧。”胖子工头可不愿意看到萧途累趴下，在他眼里，萧途俨然成了一颗摇钱树，要把他累出毛病来，那就得不偿失了。</p>
萧途也恨不得立刻躺下好好睡上一觉，但一想到老妈的医药费，他立刻牙关一咬，说道：“没事，我还能干！”</p>
为了老妈的医药费，萧途一次次想去见一见郭怀章，但是去县府办那边溜了一圈，没见到郭怀章人影儿，估计是和王县长出去了。</p>
县委县府大院的食堂其实就是县委招待所的餐厅，开饭时间是六点半，五毛一顿，管饱，菜式也就随行就市。</p>
在周主任去和招待所餐厅打了招呼之后，陆为民也就正式列入政府工作会议上给机关事务办打招呼要保持机关大楼里良好的文明卫生状况，但也只是一阵风，顶多管得了一个星期，就依然故我。</p>
多说两次之后沈子烈也就不在吭声，说了无用的话不如不说。</p>
机关大院里卫生状况不尽人意，这背后僻巷里自然更时无人过问，平素这厕所旁的侧门都是关上的，需要从后边绕行方能到那僻巷，现在突然打开，而且还有人在这里打扫清洁，倒是让人不解。</p>
眼前这个年轻人又从未见过，不像是大院里的工作人员，沈子烈猛然想起今早徐晓春给自己说在本届毕业分配回来的大学里挑选了一个进县委办，看看是否合自己的口味，来担任自己的秘书，莫不是就是这个小伙子？</p>
陆为民干得正欢，五点过的太阳依然毒辣，不过对于他来说却不在乎，他本来就喜欢户外运动，登山、长跑、篮球、游泳这些他都很擅长，在学校里也是体育活跃分子，岭南气候比这边更热，他一样很适应。</p>
阳光将一个人影子投射过来，陆为民诧异的抬起头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站在厕所侧门边上，正朝着自己上下打量。</p>
和记忆中印象没变，是沈子烈，陆为民还大略有些记忆。</p>
沈子烈在南潭干的时间并不长，应该是在1991年初就离开了南潭，自己也只见过这位当时副县长几面，都还是县里猕猴桃事件爆发的时候，东陂作为猕猴桃试点主</p>
萧途一整天几乎没正经的吃过饭，能不饿吗？</p>
见萧途点了点头，胖子工头笑道：“跟我来吧，你这么拼命，可不能亏待你。”</p>
摇摇晃晃的跟着工头来到守夜老头那见简陋的房间里，还没进门，萧途就闻到阵阵香味。</p>
“呵呵，香吧？”</p>
“香。”</p>
“来，进去吧，只管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p>
进屋一看，原来在炖牛杂，这可是好东西，萧途的口水一下子流了下来。</p>
“娃子，快吃吧。”守夜老头对萧途的态度俨然来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在他看在，这年头像萧途这样肯拼命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p>
萧途早就饿的两还是回了省委宣传部担任理论处担任副处长，算是平调，此后便和南潭再无瓜葛。</p>
不过陆为民记得自己还是在省里的《当代昌江》刊物上看到过这位理论处副处长的文章，主要是探讨新形势下如何化解三农工作中遭遇的困境和难题，颇有些一些新颖之处，陆为民记得当时自己还很有些感慨现在能够真正沉下心来研究三农工作的干部不多了，而这位沈子烈算是一个。</p>
沈子烈注意到了对方发现了自己，但是显得很沉静，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沈子烈颇为欣赏眼前此人的淡定，“你是新来的？”</p>
“嗯，我是大学毕业新分来的，今天刚报到。”陆为民不失礼节的放下手中的帚布，站直身体，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p>
“唔，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大学毕业的？”沈子烈已经确定对方肯定就是徐晓春要安排给自己的秘书了，只不过不知道对方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份，看样子还不太清楚。</p>
“我叫陆为民，岭南大学历史系毕业。”陆为民回答也很简洁。</p>
“岭南大学历史系毕业的？”沈子烈心中浮起一种亲切感，他也是学历史的，只不过是昌江大学历史系毕业的，而且是特殊时期结束之后首次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毕业生，“很好，学历史好啊，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p>
“您是……”陆为民故作惊讶的道。</p>
“我是沈子烈，你就是开始换班了，忙碌的一天的工人们回去时还不忘给萧途加油，而萧途，却累的连跟他们回话的力气也没有。</p>
这时候，胖子工头走到萧途近前，说道：“小萧，肚子饿了吧？”</p>
命赚钱是为了什么？”</p>
“我……我妈妈病了……”</p>
“哦。”看着狼吞虎咽的萧途，胖子工头和守夜老头相视一眼，心中已经明白过来。</p>
“你爸爸呢？”</p>
“我……爸爸不在……”事情一言难尽，萧途只能含糊其辞。</p>
胖子工头和守夜老头以为萧途的爸爸已经去世，也不再过问。</p>
“唉，我那兔崽子，也跟你一样的年纪，一放学就窝在家里玩电脑游戏，平时好吃懒做，跟你比起来，唉……”胖子工头突然有感而发。</p>
守夜老头也说道：“我那孙子还不是一个鸟样，那天他老爸看他玩游戏玩的入迷，一怒之下拔了电源，这小王八蛋就差点没跟他老爸拼命，唉……”</p>
萧途也听不出他们在感叹什么，嘴里嚼着，眼睛瞪着锅里的，他说道：“我家里穷，比不了。”</p>
“呵呵呵，话是这么说，但将来你沈子烈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苦中作乐呢，这偏处在厕所边上一隅的杂物房，也能被他说成类似于北京四合院的味道，不过沈子烈很喜欢对方这种处变不惊苦中求乐的劲头，年轻人就是应当这样，不要计较物质条件上的得失。</p>
“唔，小陆，看不出你还考虑得挺周全啊，是打算长期在这里住下去？有没有对象了？”沈子烈也知道现在大学生在学校里谈恋爱的不少，虽然学校里不允许谈恋爱，但是那也只能是停留在纸上，这男女感情只要是发乎情止乎理，也没有必要过分去纠结。</p>
“沈书记，有一个正在处，不过她在昌州工作，也不知道这究竟能不能成。”陆为民预留了一个埋伏，话不说满，免得日后没有退路。</p>
“在昌州？那你们这可相距太远了，谈恋爱就距离这么远不好办啊，她肯定不会愿意来南潭吧？”见陆为民点点头，沈子烈也不多说，他也理解这种学生时代恋人多半是无果而至，毕业工作的分配就是一个最大考验，没有几对恋人能够安然越过这个难关，无情的现实会把他们一切美好憧憬碾轧得粉碎。</p>
“还没有吃饭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沈子烈看了看表，“你晚饭大概也只能在招待所里对付吃了，正好我也能搭个伴。”</p>
县委招待所食堂里晚饭吃饭的人并不多，中午还能有些机关干部懒得回家做饭在这里对付，但是晚上也就没多少人了，只有几个住在县委大院里的单身汉和已经结了婚但是却不想麻烦做饭的青年夫妻偶尔来打一顿饭菜。</p>
沈子烈却是没办法，家不在这里，老婆在昌州，他住招待所，吃饭如果没有饭局，就只能在招待所里对付了。</p>
陆为民很爽快的应承着，然后把小跑回去把门带上，然后就跟着沈子烈到招待所食堂里去就餐了。</p>
一边吃饭，两人也就一边闲聊，沈子烈问了问陆为民在岭南那边学习情况以及对岭南那边发展变化的情况有什么感想。</p>
陆为民没有客气，就着沈子烈的问题，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p>
同时还有意无意把目前徘徊不定的经济局面与目前国内高层争执得很激烈的一些风向话题结合起来进行探讨对比，一些观点提出来也相当新颖，直指现实问题中的弊端。</p>
这也是陆为民深思熟虑之后的一个尝试。</p>
记忆中的这位沈县长是省委宣传部下来的，在理论功底上很是扎实，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也有些背景，三十来岁能从省委宣传部下来挂职锻炼，而且是挂常务副县长这个职位，就足以见出其不一般了。</p>
照理说下来挂职的干部一般都挂虚职，比如分管思想意识形态的副书记，或者就是挂一挂分管科教卫生这一类的副县长，但是沈子烈却是以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的身份挂职，这并不多见。</p>
省委宣传部下来的生猛角色，在见识和理论素养上自然和一般基层起来的干部不一样，如果能够在第一印象上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也能为日后自己的发展加一加分，这也是陆为民琢磨的想法。</p>
陆为民抛出来的一些想法观点果不其然的引起了沈子烈的浓厚兴趣，试探性的提了几个颇有争议性的问题，陆为民也能娓娓道来，切中时弊，让沈子烈刮目相看。</p>
这一顿饭吃下来让沈子烈对陆为民的观感更深了一层，也觉得自己这个即将上任的秘书虽然是大学刚毕业，但是比起自己原来的那个秘书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仅仅是这份见识眼光，就不是一般的干部所能比拟的。</p>
“农村问题其实是一个综合性的问题，农村、农业、农民，三农问题，将是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困扰我国经济发展的命脉问题，怎样来解决农民的问题，也是摆在从中央到地方最迫切最现实的问题，尤其是像我们昌江这样的农业大省，农村人口大省，三农问题更显突出，但是我觉得无论是中央还是省里，把过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工业这一块上，我也认为工业是关键，无工不富嘛，工业起来不了，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便无从谈起，但是我觉得工业发展不应与解决三农问题简单的割裂开来，而是要做到有机的结合。”</p>
谈兴正浓的沈子烈人们翻着，他这才拍着肚皮心满意足的坐在一旁休息。</p>
“话说你妈妈得了什么病？”胖子工头问道。</p>
“医生说是子宫癌早期。”</p>
“哎呦，这个病虽然好治，但后遗症很大啊，我老婆以前也犯过这毛病，虽然治好了，但身体大不如前了。”</p>
萧途闻言心中一栗，问道：“这对身体影响很大吗？”</p>
“也不能说很大，但体力和体质肯定大不如前了，小萧，等你妈妈好了之后，你可得好好照顾你妈妈啊。”</p>
“嗯。”萧途心里暗道：“老妈因为这个家才把身体累出毛病，以后我必须更加努力的赚钱，大不了不读书了。”</p>
“好了，你慢慢歇着，我去安排工人干活了。”休息了一会，胖子工头见换班的工人差不多都来了，站起身来说道。</p>
“我也歇够了，干活。”萧途也跟着站了起来。</p>
守夜老头说道：“娃子，赚钱固然重要，但也不要累垮了身体，你别忘了，要是你倒下了，谁来照顾你妈妈？”</p>
“没事，我心里有数。”</p>
填饱了肚子，又歇息了一段时间，萧途觉得体力恢复不少，而且跟原来相比，四辆手推车所承载的砖头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p>
两个小时过去后，堆积如山的砖头已经拉完了三分之二，还剩下三分之一，而萧途却再一次到了极限。</p>
“呼……呼……”此时此刻，萧途只觉得手脚好像都远离自己而去一般，心脏如擂鼓般狂跳着，这种深入骨髓的疲劳，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p>
“啊，真想现在就躺下这位沈书记接触甚少，聊聊几次，甚至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对话，这位沈书记就调走了，据说也是受了震惊全昌江省的“猕猴桃事件”影响。</p>
当时在这个事件中受到影响的干部涉及黎阳地区以及下辖三个县的副厅级及其一下干部将近十人，沈子烈据说还是因为在省里有一些关系才平调会省委宣传部担任了理论处的副处长。</p>
而像临近的淮山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是直接被撤职，而阜头县县委副书记、副县长则是被免职，黎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在被记大过处分之后，才四十出头就安排到地区政协工委去了，一个本来相当具有政治前途的干部的仕途就此终结，甚至连黎阳地区行署专员都受到了记过处分。</p>
似乎被陆为民这一句话所震惊，尤其是陆为民那句和国内政治气候不太一致让沈子烈再度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p>
国内政治气候这个词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说出口的，尤其是在这个年代，这种敏感时候，能用这个词语的要么就是一定层次的高级干部，要么就是一些活跃在风口浪尖的政治理论探讨者。</p>
这个年轻人何德何能敢在自己面前用这个词语？</p>
陆为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瑕疵引起了沈子烈的极大震惊和好奇，他还在赞许沈子烈能够在这种政治气候下就能如此鲜明的提出三农问题需要国家的综合战略投入和政策支持才能解决这一观点。</p>
二十一世纪之后的中国在政治言论中早已经不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样讳莫如深了，一些敢于说话敢于实践敢于探索的干部甚至会被标之以个性化干部标签，颇得一些高层的欣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