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p>
天边只剩一线晚霞的余晖，群山与峡谷在蒙蒙的光亮中透出朦胧的轮廓。</p>
五月的晚风尚带着丝丝凉意，拂面而来时，却并无半点寒气，反而让人有种直入神魂的清爽。</p>
鲁阳关上。</p>
刘宏看着从关两端绵延到旁边山脊的残破石墙，怔怔出神。</p>
那石墙断壁也不知有多长，犹如一条攀附在山巅的巨蟒遗蜕，首尾皆隐没在黄昏的雾霭中。</p>
“那是楚长城。”一旁的侍御史刘陶向刘宏介绍道。</p>
“噢？”刘宏诧异中也疑惑顿消。</p>
怪不得有些眼熟呢，那不就是长城吗？只是如今残破不堪，已看不出长城的模样了。</p>
“据说自此关口至鲁山一段为天下修建最早之长城，乃是先秦时，楚文王为控霸南土、争雄中原而建。而向西那段乃是楚襄王时，为守备秦国而修建。”刘陶补充道。</p>
“这楚长城到底有多长？”刘宏好奇地问。</p>
刘陶想了想，似乎也拿不太准，“估摸怎么着也有数千里吧。”</p>
“数千里啊。”刘宏感叹道，“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p>
“确实。”刘陶点头，“不过先秦时各国为巩固边防，皆施行长城策略，尤其北方与胡族接壤之地，秦、赵、燕所修长城加起来怕不是有万里之遥。”</p>
“万里长城——唉！”刘宏叹息一声。</p>
“虽然长城的确耗费巨大，可其作用也不容小觑，就连先汉武皇帝在打败匈奴之后也选择修筑长城来巩固战果，可见长城确有可取之处。”</p>
很显然刘陶误会了刘宏，他可能以为刘宏是在叹息耗费巨大的长城并没有阻挡住国家的破灭。</p>
“我当然知道，长城不仅是一种防御手段，也是一种战略思想，更是一种精神传承。”</p>
刘宏看着几近模糊起来的楚长城轮廓，语气深沉。</p>
“我只是有些感慨。</p>
自古以来，就没有攻不破的防守，再坚固的城墙也有破败的时候；也没有千年不灭的王朝，就连那圣贤者辈出的大周朝也不过勉强维系了八百年。</p>
你觉得，我大汉能撑多少年？是否也会有被取代的一天？”</p>
刘陶看着刘宏的侧脸，不懂年轻的天子为何会有如此深重的忧患之思。</p>
他能感觉到天子似乎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却不知这压力又是从何而来。</p>
刘陶很想说大汉可以万世不灭，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p>
他是朝中少有的拥有远见卓识之人，曾经做过地方官，现在还是专司举劾非法的侍御史，自然看得出如今的大汉存在着多么严重的问题，说其弊病缠身、积重难返都不为过。</p>
刘宏没有听到刘陶答话，转头看时，见其正皱眉沉思。</p>
刘宏也不管他，又问站在身后的其他人，“汝等以为如何？”</p>
众人一个个都沉默不语。</p>
刘宏摇了摇头，正待转身时，傅燮忽然道：“我相信大汉朝能超越大周，千年不灭。”</p>
“为何？”刘宏问。</p>
“因为当今陛下。”傅燮答道。</p>
刘宏看着傅燮笑了笑，“当今陛下如何？”</p>
“当今陛下睿智深邃、英明神武，只要锐意进取、奋发有为，必能革除积弊，兴复大汉。”傅燮昂然道。</p>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傅燮，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估计着实想不到傅燮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当面夸赞天子。</p>
单细胞的典韦更是看不过去，忍不住嘟囔道：“马屁精。”</p>
刘宏倒是知道傅燮并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对他这个天子的认同与隐晦的进谏。</p>
由此刘宏与傅燮都没有理会典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