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降临,当城城内虽然灯火渐起,但街道上却没有几个人影,显得很是凝重、沉闷,整个城池都沉浸下去了。
因为他们知道,外面已然是大军围城,城里的局势危如累卵,怕是随时都有破城的可能的,最坏的局面,就是他们城中的这些人,尽数沦为两边交战的炮灰,死于非命。
自从王浚起大军的消息传来,几天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逃遁出城,大部分都被拦截下来。
此时此刻,那当城县令的吴广书的面前,就有几人当面,为首那人年岁约莫四十,留着一批小胡子,正在吐沫横飞的痛陈局面,表情更显得尤为担忧。
“县君,您若是不赶紧出面,咱们这当城县可就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县中大牢都已经人满为患,这几天但凡有人出逃,被巡查的兵卒抓住了,就往牢里面塞,咱们本就是一座小县,这牢房能有多大,哪里能装得下那么多人?况且这人一多,连带着吃喝拉撒的,县衙里的人都拉过去了,这也不够用啊,就咱们说话的这会,肯定又有人被送过去了!”
吴广胡揉了揉额头,努力睁开眼睛,驱散脑子里的困意,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合眼了,自从得知了大军来袭的消息,整个人就好像是绷紧的弦一样,想着要将局面控制一下。
只是当下这城内外的事物,都直接被将军府令转交给了陈梓、张亢、杨宋等人,便是他这个县令也难以插话,反而被安抚在府衙之中。
在他面前的这几人,都是县衙之中的吏胥,为六曹事,为首的那人还是便是贼曹,与彭城情况一样,此处县城的这些吏胥干员,其名额其实早就被大族、宗族垄断和掌控了,甚至近似于世袭,老子去了职,经过同僚的推荐,儿子便慢慢接位,等地位稳固了,相互扶助,是以这些吏胥其实在县中势力很大,一般他们的话说出来,就算是吴广书也得掂量掂量。
现在听着眼前这人的话,听其话中之意,分明是怂恿自己和将军府派来的人怼起来,来维护这些人的利益。
但问题是,当下连代县的世家大族,都被陈止掌控的服服帖帖的了,何况他们这些宗族?
那陈止是个好说话的主么?先前就曾经兵动世家宗族,这事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小题大做,而且蛮横而不讲道理了,本来还有更巧妙的办法。
但吴广书却很明白,那些举动并不是陈止鲁莽,恰恰是为了警告,世家、宗族最不怕的,就是你用权谋手段,更不怕讲道理,哪怕道理讲输了,退让了,总还是在一个圈子里面,最怕的就是你不讲道理,那世家才会真正顾忌,有所收敛。
如今看来,陈止的那些个举动,都已经收到成效,否则这次战乱一起,根本不用王浚的兵马抵达,恐怕这代郡的士族,早就已经将陈止捆好,打包送过去了。
而除此之外,就是兵力了,不说代县,就说当城县,有杨宋领着一干兵马在这里镇者,吴广书一个县令头衔,可没办法改变什么。
于是他等对面几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战时种种,总归是难免的,杨校尉不也说的很清楚么,都是权宜之计。”
“县君此言差矣,”对面的人又聒噪起来,“这分明是借着大战的机会在揽权,那杨校尉最近越发过分了,不光是抓人,还依次为借口,查抄了我等家中店肆,更是把我等几个同僚直接下狱,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县君你若是不管,等此战过后,不管那陈……那杨宋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咱们当城可都要乱了,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