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敬言乘坐的马车,直到五天之后,才真正抵达代县范围,不过早在他在一天多以前,抵达代郡之后,消息就已经传开,沿途的村镇宿老、三老,乃至一些官吏,都纷纷出来迎接、慰问,一口一个辛苦了。
对此,鲍敬言却只保持着礼貌上的,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下来,而是一路疾驰,朝着代县进发。
而越是靠近代县,就越能注意到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只不过这些痕迹与鲍敬言见过的有些不同。
要知道,在随同陈止北上的途中,他们几乎穿越了河北地界,从徐州、青州边缘和冀州中部经过,在那里同样是战后的景象,只不过当地却是处处流民、饥荒遍地,百里之内荒芜人烟的景象随处可见。
就连许多坞堡、庄园,也是自保有余,而难有其他想法,甚至有不少坞堡,因为兵灾连年,没有收成,最后成了死城。
当然,冀州很多地方的情况,是兵祸持续时间太长的情况,不过但凡有兵丁过境,都不会有什么好事,鲍敬言就亲眼见到过,流民军过境时烧杀抢掠的事情,那些人甚至还试图来抢夺陈止他们的车队!
以此类推,那鲜卑人的兵马,更加不会客气,只是鲍敬言这一路走来,见到的民众,虽显疲惫、狼狈,但却没有多少苦难之色。
“这里就是代县,跟我听到的有些不一样。”连坐在车上的王构,在沿途观看之后,都忍不住出言了,“按着军中的说法,代郡这边可是十分艰苦的,时常受到胡人的侵袭,妻离子散是很常见的事,更有不少人变成流民,南下北上,而且拦都拦不住,可这一路走来,似乎各个坞堡、村镇周围,都聚集了很多农人,还在耕种!”
他越说,脸上的不解之色越是浓郁:“不是说前阵子有大军来袭么?这但凡行兵,不管是咱们中原的兵马,还是那胡人的兵马,见着这地里有庄稼、粮食,就算不收割带走,也会一把火烧了,防止资敌,怎么这里还会剩下这么多?”
听他这么说,鲍敬言这心里不免感慨,边疆之地的民风果然彪悍,以至于王构的淳朴之言,说的他冷汗都快下来了。
沉吟片刻,鲍敬言还是说道:“这八成与那鲜卑人是突袭有关,他们是打算打代县一个措手不及,结果甫一接触,便大败亏输,四散奔逃,哪里还有机会去侵袭周边,逃命都还来不及呢,不然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抓住痕迹,一路追拿……”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在安安思量,这城中到底是用了何等方法,能一下子就击溃鲜卑的兵马,要知道,纵是骑兵,可那也是几万人啊,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那王构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感慨于代郡守军之强,不由心向往之。
不过,这马车走着走着,前面忽然爆发出一阵混乱,随后又有混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便见一名将领打扮的男子,带着一群兵勇,从前面一拥而来,呼呼啦啦的冲过来,当先几人,一见到鲍敬言的马车,就立刻拦住,然后出言让他们打开车子,让他们搜查。
“我这车上坐着什么人,你们都不问一下,胆子也太大了!真不怕得罪了贵人?”赶车的车夫,将眉头一皱,冷喝训斥。
之前就是此人带着鲍敬言前往王浚那边,结果鲍敬言这位使者被扣留软禁,使节团同行之人也都一并遭罪,这车夫自然也不例外,吃了不少苦头。
结果峰回路转,伴随着鲍敬言被释放,这群人也重新被聚集起来,而且隐隐察觉到,那蓟县上下的人,对待自认等人的态度有了变化,最初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等人,等走的时候,虽然表现出痛恨,但隐隐还有畏惧。
等众人知道了代郡的消息,一个个立刻就把腰杆挺起来了,这一路走来,又被前后逢迎,哪怕是跟着鲍敬言沾光,却也有了傲气,碰上一般的兵卒,当然不会客气。
那几个兵卒一听车夫口气,知道不是一般人,马上迟疑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个时候,本来在后面冷眼旁观的将领走了过来,“车上什么人,居然不配合探查?”
就有兵卒低语道:“队主,好像不是个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这名队主打量着马车,见多有破损之处,不过目光扫过了上面的一个标志,马上就是一惊,随后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拱手冲着车上说道:“原来是鲍先生,先生受惊了,在下陈天德,见过先生。”
马车上面,那王构闻言,却是不由叹了口气,他虽然是兵卒出身,但也有些来历,这些天跟着鲍敬言一路西来,渐渐放开,更隐隐感到了鲍敬言的身份地位,此时听得马车外面的动静,一点也不畏惧,反而等着,想看鲍敬言身份公布之后,那些兵卒又是什么反应,结果这好戏才到一半,车外的人就已经看出端倪,顿时就让王构感到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