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守,你倒是坐的安稳,看了一出好戏啊。”吴阶眼见众人过来,摇摇头,苦笑着迎了上去,没想到这车里坐着的,真是代郡太守,“在下乃是大将军府下司马,吴阶,等会入了城中,我将大将军的话传达之后,再向你请罪。”
“吴先生何罪之有?”陈止摇摇头,用真诚的语气说道:“正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吴先生乃是奉命而来,又不是来针对陈某,上面传了什么命令,你就那般执行,我如何能怪罪你?”
吴阶露出了羞惭之色,心里却冷冷一笑,觉得陈止是在故作姿态,逃不过自己的慧眼,只是在表面上,他还是赶紧表态道:“话不能这么说,也是消息传递太慢,将军那边也为难啊,这命令也怨不得大将军,陈太守有所不知,大将军这次让我来,明着是要问责,实际上是要保全太守,因为言语上的责备,那都是虚的,不会削减你的实权。”
“原来如此,大将军有心了,”陈止点点头,一副我很明白的样子,然后话锋一转,“吴先生不用这么客气,现在不是在公堂上,是在城外,你我不用以职务相称,吴先生的大名,我早就听过了,乌桓山一役就是吴先生之策,得以让我大汉大胜,威震东北!更熄了鲜卑两部入寇中原的念头,这一点上,你有大功,我亦佩服。”
简单一句话,语气颇为真诚,也让吴阶又是得意,又是警惕,盖因陈止所说的,正是他心中的得意事,但同样的,这事对外宣传的时候,并没有在他身上有多少着墨,主要的功劳和称赞都在王浚身上,不是深入了解过的人,根本不会提及至此。
这个陈止,对大将军身边的人,都有研究!他对我也很熟悉!
有了这个认知,吴阶又怎能不警惕?他却不知道,陈止只要是看过、听过的事,就都能记住,几年之内根本不会有半点模糊,而且也不是故作客气,而是真心赞赏此事,看到吴阶之后,顺势就说了出来,没有遮掩的意思,也没有客气的想法。
不过,陈止的称赞,让身边跟着的人,都对吴阶报以笑容,这让心中尴尬、忐忑的两名亲兵放下心来,也报以微笑。
于是,在诡异的气氛中,陈止与吴阶作势要并肩入城,而吴阶则是连连推辞,这心里却仿佛吃了苍蝇一样,他现在只想低调,赶紧把事情宣传完,赶紧走人,结果陈止却非要让他露脸,让吴阶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看着局面,连带着两名大将军亲兵也放下心来,连连称赞陈止虚怀若谷,可成大事!
不过,无论是吴阶,还是两名亲兵,又或者是陈止、苏辽和陈梓,以及在旁边赔笑的卢讲等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和郑实说出任何一句话,乃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这个人并不存在,现场发生的事,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连带着那几个守门的兵卒,都迅速的退去,躲避着郑实好像在躲避瘟疫一样。
这一幕,这位代郡的都尉脸色木然,他的心却仿佛沉入了深渊,两腿下意识的颤抖起来,心里想着要逃跑,却怕自己一动,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情况更加不妙。
于是,他不发一语的在旁边站着,却如坐针毡,只盼着陈止等人赶紧说完话,然后一同入城,自己也好逃走。
好不容易见陈止和吴阶客气起来,在谈论着谁先行一步的问题,然后说定了主次,就要进城,郑实终于放下心来,就等着众人都进去之后,他赶紧离开这里,赶回家中,通知家中上下,然后想办法弥补这次过错。
有了吴阶刚才的那番警告,郑实也不敢在想着后续报复了,连大将军都要善待陈止,在这幽州地界还有谁能给自己撑腰?难不成去找胡人?就算是胡人,那匈奴被打残了一支奇兵,而鲜卑人又过来给陈止捧场,找谁都不合适啊。
因此,郑实能选择的,只有负荆请罪,期望陈止能放自己一马,再不济也不能连累到家族。
“那唐家就是没找准时候,在陆太守上任的当头闹事,最后被抓着作为典型,狠狠教训,拿出来杀鸡儆猴,三年都没缓过劲来,在代郡的各项产业都有衰退,都快要被刘家给赶上来了,我郑家万万不可步后尘啊!好在,太守似乎无意现在就追究,等他走了,我回到家中,准备厚礼,再托关系和太守的幕僚搭线,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正在朝城门行走的一行人,已经到了他的旁边,为首的陈止忽然停下脚步,朝郑实看了过来。
陈止的目光很平和,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味道,更谈不上冷冽,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偏偏就是这样的目光,却让郑实从头凉到脚,就好像是光着身子立于冰天雪地之中,浑身都颤抖起来。
“郑实,你为从属官,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本官做得不对,可以先告诉本官,就算不愿意,也有中正官可以反映,你直接越过郡衙门,往刺史那边通报,做的太不像样了,而且还有夸张、虚构的嫌疑,匈奴人是什么情况、代郡和代县是什么局面,你是心知肚明的,为何会传出那样的话来?”
听到陈止自称为“本官”,口气也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郑实越来越慌了,张嘴就要解释,但陈止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在马车中坐等,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敲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