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p>
王庆南悠悠醒来，却听到外面乱哄哄一片，似乎有什么人在吵闹。</p>
“老、老周……”</p>
他艰难开口。</p>
话音刚落。</p>
“哎，老爷，您醒了？”</p>
周福快步走进来，一脸‘关切’与‘惊喜’。</p>
“外面，这是怎么了？”王庆南虚弱地问道。</p>
“老爷，这……”</p>
周福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旋即，幽幽叹息一声，这才抹着眼角开口：“老爷，您昏过去之后，城中张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对咱们出手了……”</p>
“订单违约，供货商要货款，房东要收书铺房租，工人们讨要工钱……群情激愤，根本拦不住。”</p>
“现在，印刷坊停业了，下面的书铺，也都关门了。即便如此，那些工人也没有罢休，都追到咱们王家了，扔臭鸡蛋、烂菜叶，甚至，泼粪……”</p>
他说到这里，神情悲戚：“老爷，咱们王家，完了啊！”</p>
“张家出手？姓苏的！一定是那姓苏的……咳、咳咳！”</p>
王庆南刚醒来，就听闻噩耗，不由怒极攻心，气得剧烈咳嗽起来，都咳出了血痰。</p>
眼看他一口气喘不过来，即将嗝屁。</p>
“老爷！”</p>
周福悲切喊着，连忙上前，输过去一缕真气，帮王庆南抚平气息，吊住性命。</p>
——他可不想，让王庆南就这么死了，否则，那些隐藏的好东西，上哪找去？</p>
但纵然如此。</p>
王庆南被抢救过来，依然是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是：命不久矣。</p>
“老、老周，我悔不听你之言啊！”</p>
他脸上老泪纵横。</p>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还用得着周福’，总之，这嘴硬了一辈子的王老爷子，竟然主动开口认错了。</p>
“老爷，您别说了……好好休养……我去给您叫大夫……”</p>
周福声音哽咽，悲切不已，站起身来，似乎就想去叫大夫。</p>
“不……不用了……”</p>
王庆南喊住周福：“老周，你……你过来……”</p>
“哎！”</p>
周福扭头一看，这老爷子已经气息奄奄，连忙上前。</p>
“老周，”</p>
王庆南伸出手，抓住周福的手腕，殷切开口道：“我……我儿王钰，是……无辜的……老周，你、你带他走，离开西宁城……我藏的财宝在……”</p>
他交代完后事，脖子一歪，没气了。</p>
“老爷？老爷？”</p>
周福神色哀伤，伸出手，在王庆南鼻子下一探，果然没气了。</p>
下一刻。</p>
“哼，死老头子，不枉我陪你演上一场戏……”</p>
他脸色一变，方才的‘哀伤’，竟是一下子消失不见。</p>
“老爷子死了，藏财宝的地方，也诓出来了，接下来，就该走了……不对，这些藏钱的地方，那王钰，或许也知道一两处，若是他报官……”</p>
周福想到这里，脸色剧变。</p>
他知道：官府对待绝户的案件，和有主的案件，处理力度，那是完全不同的。</p>
“既然做了，或许，我就该把事情做绝了……毕竟，斩草除根嘛！”</p>
周福喃喃自语着，脸色蓦然一狠。</p>
……</p>
王家，后院。</p>
一处奢华精致，而又静谧清幽的房间。</p>
风吹帘动，发出清脆的悦耳之音，脚步声跟着响起。</p>
“少爷，醒醒，该喝药了！”</p>
周福端着个瓷碗进来，面容笑得慈祥、温和。</p>
“嗯？”</p>
王钰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醒来：“福叔，是你？我的丫鬟，小桃、柳儿呢？怎么不见她们？”</p>
他受了重伤，几乎丢了半条命，这些日子，一天中，有半天时间，都在昏睡。</p>
至于王家的情况，也没人特意告知他，只有前两日，王老爷子过来探望的时候，告诉他：‘你老子我，狠狠算计了那姓苏的一手，也算是给你报仇了’。</p>
然后，王家就入套了，遭遇一连串打击，王老爷子忙着救火，又担心影响自家儿子静养，还特意封锁了消息。</p>
再之后，王庆南就被气晕了，今天才再次醒来，却又是被气得吐血，最终身死。</p>
故以，王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王家……就快完蛋了。</p>
“小桃、柳儿啊？她们被我打发走了，老爷说，您需要静养。”</p>
周福笑笑，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p>
真实情况却是：王家即将完蛋，丫鬟仆役人心离散，哪还有心思，来伺候这个过气少爷？</p>
“做个糊涂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p>
周福心中冷笑着，面上却是笑得和蔼：“来，少爷，快坐起来，吃药了。”</p>
他将药碗放在床头，扶着王钰，坐起身来。</p>
“哦！”</p>
王钰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周福，似乎哪里怪怪的，和往常不太一样。</p>
且说：</p>
他正坐起间，一个动作太大，被子的一角扫起，打翻了放在床头的药碗。</p>
啪啦！</p>
药碗翻飞在地，药汤洒落，泛起一阵白沫，并发出滋啦啦的腐蚀声音。</p>
“有毒？！”</p>
王钰瞪大眼睛，看向周福，训斥道：“这……福叔，你干什么吃的？拿来给我吃的药，就不经过检查吗？”</p>
直到此刻——</p>
他还以为：是有旁人想要害他，并没有怀疑到周福身上——毕竟，周福在王家十多年，忠心耿耿，这是经过时间考验的。</p>
王钰发怒，也只是因为，周福做事出了如此大的疏漏而已。</p>
却说：</p>
周福听闻训斥，脖子下意识一缩，腰背佝偻下来，但旋即，他就反应过来，如今早已不似往昔。</p>
莫名地，他心头，浮现出一抹羞恼。</p>
这种情绪的促使下。</p>
让周福不打算再继续装了。</p>
他身子一点点直起，目中收敛的凶光，一点点爆发出来，如同一只释放了凶性的猛兽，直欲择人而噬。</p>
王钰仍旧没察觉，还在训斥道：“福叔，这次是我命大，逃过一劫，但以后呢？”</p>
“不是我说你，福叔，你这实在是太怠慢了……越老越不中用了啊，哪像以前……”</p>
他喋喋不休说着。</p>
“是啊，少爷，我周福，是越老越不中用了……但你，还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王家少爷吗？”</p>
周福语气阴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