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国＂与＂严刑繁诛＂早在战国时代，人们就说秦国是＂虎狼之国＂。</p>
但耐人寻味的是，从商鞅变法的公元前四世纪初，到公元前三世纪末统一中国，秦国不断攻城掠地。不管战事有多么惨烈，却基本没有过屠城滥杀之事。</p>
唯一的例外，是公元前26１年那起著名的屠杀四十万赵国战俘案。固然骇人听闻，却非无缘无故。</p>
长平之战结束之时，六十万秦军已经伤亡逾半，并且是＂逾云中、九原＂，道远千里而来，本已粮草不继。要把四十万降卒押解回国，几乎是不可能的。把四十万壮丁交还给赵国，就更不可想象。而且这帮人已经饿了一个多月，饿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也难怪白起害怕出事，要把他们全部作掉。</p>
不过后来，白起被秦昭王赐死，临抹脖子前，到底痛悔万分地说：“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足见其良知未泯。</p>
相比之下，公元前206年项羽入咸阳，把已经投降起义军的秦王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全部杀尽，就当这算是＂阶级清算＂，倒也罢了。</p>
他还纵兵＂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p>
残害完无辜民众，洋洋得意地满载着抢来的子女财宝回老家去当＂西楚霸王＂。</p>
直到了项羽垓下被围，走投无路，还叨叨什么＂天亡我，非战之罪也。＂全不念及自己的暴行孽债，＂是足以死＂。单从这一点上看，革命家项羽比反动军官白起要缺德多了。</p>
……</p>
有人可能会说，残暴不一定是指对外，对内也要算。</p>
人们听到秦朝这个名字，总会联想到严刑峻法。象出了名的＂连坐＂之法，还有连＂弃灰于道＂这样的小事也要受黥刑。老百姓姓动不动就犯法，不是掉脑袋，就是整成残废，真是“劓鼻盈蔂，断足盈车”、＂赭衣塞路，囹圄成市＂。</p>
最吓人的是，商鞅变法时＂一日临渭而论（处决）囚七百人，渭水尽赤＂。这些还不够残暴么？问题是，我们可能又一次被史书给忽悠了。</p>
首先，商鞅一天杀七百人这件事，《史记》中不见记载，却出现在其后西汉末刘向的《新序》里。而刘向著书，胡遍乱造的东西很多，可信度很有疑问。但是秦代的法治如何严酷，历来只能以汉代人的描述为定论，例如上面提到的写的《汉书．刑法志》。好在现代有云梦出土的秦简，又一次颠覆了我们的成见。</p>
据秦简中的所见《秦律》，对于涉及金额六百六十钱以下的偷盗罪，只处以黥刑和劳役。</p>
相比之下，魏国李悝所制《法经》里，连路上检到钱揣自己兜里，都要挖膝盖骨（“拾遗者膑”）。而古罗马的《十二铜表法》则规定，故意让自己的牲口偷吃别人牧草，要处以死刑。孰轻孰重，一目了然。</p>
的确，秦国从商鞅时代起，就出现了很多残忍的肉刑，例如黥、劓、刖、膑、宫、斩脚趾等等。不过云梦秦简中又显示，这些可怕的刑罚，原来却时常转换成罚款，或可通过交钱来赎免，称作＂赀钱＂或＂赎钱＂。盖因秦人并非傻冒，知道劳动力金贵，不能动辄把人搞残废。所以各种肉刑甚至死刑，都各有明码定价，童叟无欺。</p>
那么是不是交不起钱的穷人就要受刑了呢？也不是。因为这种赎金居然跟现在买房一样，是可以分期付款的。关于这一点，一个更加有趣的现象反映在湖南里耶出土的秦简中。</p>
话说里面有一批阳陵县催督下属乡邑追讨罚金的文书，欠款人多是现役戊卒，所欠的钱从一万钱到数百钱不等。</p>
从时间上来看，这批文书已经在各级政府间辗转数年之久，也没有讨回一文钱来。大概这些穷光蛋本就不名一文，交不起钱，徒然浪费几根竹简，官府居然也就莫可奈何，不了了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