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怀渊刚刚遭天雷之刑,身体还未恢复,苍吾鲁莽,不仅早已身负重伤,并且一见阴鬼树便怕成那样,以他那段“过往”来猜,他应是不会对这些幽魂下狠手的。而我……就更不堪一击了,残了手臂,还得一刻不休地吹引魂曲。
苍吾脚下一空,重重摔了一跤,惨叫声过大,似乎将四周围绕着的魂魄给吓着了,四处散开,乱成一团。少顷,复又合拢,重新将我们给围着。
如此行了数丈,愈发诡异。
这些魂魄只是绕着我们飞舞,并没有进行攻击,反大而……像是护行。
它们受了乔孽的命令在此保护我们?
心中疑惑更深。
路上渐渐起了白雾,清清淡淡,复行数十步,一团浓厚的月光白现于眼前。
赋怀渊低首,对我轻轻点头,我笑了笑,曲未息。
苍吾瞧出端倪,应是猜出那便是出口,双眸一闪,飞身率先钻进了白光团里。赋怀渊抱着我,跟了进去。
“娘亲,爹爹……”
朦胧间,听到粥粥的声音,我睁开眼,赫然看到了一座威严佛塔。
此塔以金刚石作塔基,九阶倒垂,阶两旁燃着闪烁的灯盏。塔身以黑色木料为筑,主塔高九层,周围又有九座群塔围绕而立,似九支倒着的书文习字的巨笔。巍然耸立,飞入云霄。
曦轩相映,金碧灿然。
这便是锁天塔。
锁尽三界仙神鬼魅的正义之塔,锁断三界众生自由的恶魔之塔。
我动了动,除右臂空空如也外,并无其他不适。仙灵咒血是祸是福,不仅能医世间疾命,更能在转瞬间令我的身体康健如初。
“月儿?可还好?”赋怀渊清朗的声音传了来,我笑了笑:“嗯……没什么大问题,你呢?”
“我很好。”
“老赋,我似乎听到粥粥在喊我。”
“是粥儿……”
赋怀渊搂着我原地转身。随着他的动作,八角佛塔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定睛再观之时,入目尽是斑痕累累的湘妃竹,片片青如烟黛。竹下绿荫铺地,地上生着墨绿苔藓。粥粥浑身裹得洁白无暇,雪人似地朝我们飞滚而来。赋怀渊将我放下地,单手搂着,伸出空着的手,将粥粥抱了个满怀。
“爹爹,天雷刑罚着实厉害,粥儿搬了好些救兵来,粥儿是不是很聪明。”
赋怀渊骨节分明的手将粥粥的脑袋一拢,稍用力,便将粥粥的脸紧贴上了他的胸膛。声音温和净雅,“粥儿,都是爹爹不好,让你跟娘亲受苦了。”
粥粥眼泪朦胧地抬起头,“爹爹,你才抱我一瞬,我就喘不过气来了,娘亲的耐力真是强啊。”
我用长笛响了下粥粥的头,“臭小子,还是那么欠揍!对了,在锁天塔内被天雷之气击伤,可有事?”
“一点事都没有,我跟娘亲一样,壮着呢。”
“没事就好,老娘担心死了!来,亲一个。”
“……不要啊!”
粥粥惊得跟只兔子似的,从赋怀渊臂弯中飞蹿了出去。“娘亲每回都亲人家那里,人家那里是留给未来娘子的。”
“……”
我甚为无语,赋怀渊浅笑,抚了抚我的发,将我抱着,腾升而飞起,落身于锁天塔的顶端。放眼而望,不由一惊。
雪世黑衣长发立于竹上,右脸上的金色祥云面具将他的一切神思尽数遮挡。灵澈一袭红衣,玉雪清灵地站在雪世身侧,眼带笑意地挥手同我们打招呼,头上插着的鸟羽因她的动作,一颤一颤,颇为有趣。雪世冷冷瞧了她一眼,她立即垂下眼眸,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我笑笑:“灵澈,我们不怪你。要不是你将我哄骗入锁天塔,万神图又吸我魂魄重入盘古灵墟,经历混沌之劫,我也不晓得五百年前,我曾做过师父一日一夜的娘子。”
“锁天塔有新进之物,苍尧才现身为塔加强封印,我也是迫不得以出此下策……嘿嘿……”
雪世虚空抬手,朝锁天塔一抓,细细碎碎的红色光点自塔内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灵澈正说着感激我的话,一瞧雪世手中之物,大惊:“苍尧,你将石钥送给谁了呀?他竟这样糟蹋,碎成这样了都!他知不知道这是你的……”
“闭嘴!回殿。”
雪世挥起一道金色灵光,将灵澈强行带离。
我嘿嘿傻笑两声。
雪世,我符月对你不住,日后有何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站起身,瞥见乔孽双手环胸,远远地观着,暗红色的劲装长袍将他映衬得如苍空下的血鹰,魅惑冷戾,慑人心魄。
乔孽见我在打量他,唇上翘如弯月:“姑娘,你受过天雷之责,却仍是容色盈盈,若临秋水,叫本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我将长笛往他飞掷去,单手抱上赋怀渊的颈,“乔孽,我们又闯了阴鬼树林,再一次对鬼界手下留情,要不然你现在可成了空头冥君咯。那什么,你救过我两次,我放过鬼界两次,我们就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