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随着刘一燝步入书房,稍稍寒暄落座后,便直接问道:“季晦可拿定注意了?”
刘一燝闻言,摇头苦笑道:“天子态度明显,怕是只等着我的求去奏表,再走上几遭慰留老臣的过场,便可荣归乡里了。 .. ”
叶向高点点头,缓缓说道:“季晦走了也好,就是老夫亦有去意,不在今年就是明年,好歹也能落个善终。”
刘一燝笑道:“阁老杞人忧天了吧,我东林还到不了如此地步。”
叶向高笑道:“季晦可是还不死心?也是,我如今执掌内阁,孙稚绳虽离中枢却是帝师,赵梦白如今主政吏部天官,满朝又皆是一党同僚,明春就是京察之年,看起来大事仍有可为。”
见刘一燝点头承认,叶向高笑道:“季晦可知,咱们看似烈火烹油,其实已然败了,东林兴衰就在一二年之内。”
刘一燝愕然问道:“阁老何出此言?”
叶向高苦笑道:“因为咱们已经失了帝心,而且阉党已然崛起,此时已经势大难遏了。皇权加上诸党,狰狞一现,便是东林覆灭之时。季晦也不想想,以你顾命大臣的身份,又有国本、移宫、立储之功,区区王安和熊廷弼的罪名,如何能让天子下决心放弃你。”
刘一燝低头沉思,然后恨恨说道:“沈东海!”
叶向高附和道:“正是沈东海!此子挥师赴京,第一次出手,便让东林身败名裂,还推动了魏忠贤与诸党的联合,一手扶起了根深叶茂的阉党,季晦还敢小看他么?”
见刘一燝冷笑不语,叶向高肃容说道:“可是南方不肯罢手,让汪文言下了死手,逼着沈东海第二次出手,结果一招便致东林于败亡。”
刘一燝苦笑道:“沈重布局东海。意在南海,东海只是小利,南海方是大利,沈重意图如此明显。他们如何收得住手?”
叶向高叹道:“所以沈重也出手了!红毛番祸乱南海,定边军隔绝东海,白莲教阻断运河,沈重借大势兴风作浪,杀诸暨县。抢吴家女,结交温家落人口实,引诱天子胡闹无礼,留给咱们足够的破绽,放任东林肆意弹劾,最终用客氏、魏忠贤还有他自己三条人命,逼天子自危做出选择,这才有季晦的不得不去。季晦信不信,你只是第一个,马上就会有更多东林倒台。我马上就控制不住局势了。”
刘一燝摇头说道:“阁老对沈东海过于推重了吧,他如何能有这般手段,要知若非山东民乱,阻断运河,他此次都难以自保。”
叶向高苦笑道:“沈东海以兵法入朝争,不到最后一刻,如何能知道他的杀机,老夫也是今日得到消息,又和沈东海畅聊一番,才体会到他的可怕。季晦可知。上个月定边军与红毛番大战东海,以被击沉三艘船只为代价,逼逃一艘俘获两艘西洋战船?”
刘一燝点头说道:“这和沈东海布局又有什么关系?”
叶向高苦笑道:“红毛番陆战失礼,可是攻占澎湖横行海上。已然阻断了南海商路,地方如今无能为力,朝廷也是束手无策,那定边军自己却传得沸沸扬扬,两广福建已然纷纷请命,求定边军南下平乱。”
刘一燝恍然大悟道:“所以沈东海便借机逼两广和福建让步。定边军再次隔绝东海,自然是逼江南让步。”
叶向高点头说道:“季晦可知,白莲教之乱,乃是沈东海和齐党联手所为,这便是逼朝廷和北方让步了。”
刘一燝惊呼道:“他们竟敢造反,阁老如何知道的?”
叶向高苦笑道:“一是定边军内部泄露,二是冯佺故意在老夫面前露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