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丰升阿没有想到地是,带着皇上旨意前来总揽营口军务的袁世凯,一见面却是只字不提丰升阿营口败退的事情,反而是满脸笑意请丰升阿协助自己稳住大局。原本心中还生着几分戒备,寸步不离自己亲兵左右的丰升阿,见袁世凯如此也不觉放松下来,抓住袁世凯的手臂便满口倒起了苦水。
袁世凯也不着急,带着笑慢慢听完丰升阿的话,等到丰升阿离开自己亲兵几步远后,忽然面色一沉,拔出腰中的佩刀一刀刺进丰升阿的胸膛,在丰升阿所部2000多人面前,将丰升阿就地斩杀。此举顿时让丰升阿所部大惊失色,这些人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还满脸笑意的袁世凯,怎么会忽然间就翻脸杀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趁着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刻,袁世凯当众宣示了皇上的旨意,又将自己带来的50多人的亲兵打乱编入丰升阿所部,靠着丰升阿的人头和自己与北洋各部那么一点故旧的关系,袁世凯总算是暂时稳住了营口局面,然而局面已然崩坏,除了勉强构筑防线抵挡日军的进攻外,一时间也是无力向日军进行反攻。
听完段祺瑞地回答,光绪沉默着点了点头。袁世凯能够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营口的局面能够稳住,田庄台就不至于两面受敌。
“皇上,微臣担心的倒不是营口,而是辽河东岸的日军主力,此刻日军在正面无法突破我军防线,如果从辽河上游迂回渡河,恐怕辽河一线……”段祺瑞的话没有说完,光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
日军最擅长的就是迂回穿插,历史上田庄台一役,日军就是从辽河上游渡河袭击清军。导致田庄台一线全面溃败,光绪心中又如何不知。只是辽河一线的防守都集中在田庄台,兵力有限,不可能处处设防,按照目前的态势,辽河被日军突破是迟早的事情。况且清军各部与日军地差距,作战的战术素养,更重要的是协同配合,即便此刻能够抽调出一部分兵力。恐怕也无法和日军进行野战对攻。一旦被日军冲乱了,反倒更容易溃败。
“你说的这一层意思朕也想到了,只是眼下兵力不足,也不可能处处设防处处被动挨打………”光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熄了决心一般,扬起头望着辽河一线翻滚着的硝烟说道,“朕在田庄台这里留了新建陆军1000人,日军一旦从辽河上游突破,就把这最后的1000人投进去吧。”
“皇上,抽调这最后的兵力。田庄台就空了啊……”段祺瑞摇了摇头,神情间说不出的忧虑。“山海关不是有朝廷征调的两万余人吗?皇上何不下旨将这两万人调到田庄台?”
光绪看了一眼面色凝重地段祺瑞,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能调过来,朕早就下旨了。朝廷,朝廷里面的心思。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啊。有的人早就以为我们在田庄台是必败无疑,所以要留着那些兵力守着山海关。这一战,我们只能靠自己……你的心思朕也明白。你和朕说句实话,辽河一线还能够守多久?”
段祺瑞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半响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有些哽咽的吐出了一句,“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各已经无力再战,如果不是皇上坐镇田庄台,恐怕早就败退下来了。微臣估计最多两天,日军就会攻破辽河一线的防御……”
话未说完,段祺瑞眼中竟已经是点点泪光。这一战,辽河一线屡次被日军突破,又屡次被殊死的夺了回来,清军各部的伤亡已经达到5成,换了往常,早就溃不成军了。所有地人都已经是倾尽全力,可还是挡不住日军的攻势,唯一地希望就是陈卓的新建陆军第一镇能够回援田庄台,可此刻依旧是遥无消息,再拖延几日,恐怕田庄台都会不保……
“国势气运已然如此,不外乎就是一战,何必做如此儿女之态……”光绪忽然拍了拍段祺瑞的肩膀,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你们都尽力了,朕也知道,朕原本也没有想到这一战会如此艰难,陈卓所部至今没有消息,刑天那里也是音讯渺无,朕当初能够安排下的伏笔都用上了,可还是没有能够挽回这个局面,朕也不甘心
着,光绪转过身环顾着身边地众人,沉沉说道,“朕心中也希望这一战能够打败日本,和你们一道看着这个国家挽回颓势,重振大好河山。可你们此刻大约也看明白了,不是我们不想战,不能战,是这个国家欠的债太深了,我们今日这一战就是替这个国家还债,还得了多少就还多少吧,然守不住,就拿出几分血性出来,和日本人死战到底。”
“皇上……”段祺瑞和身边地参谋军官们对望一眼,忽然都跪在了地上,“微臣等恳请皇上移驾锦州,田庄台一战,微臣等必和日军死战到底。即便微臣等战死沙场,有皇上在锦州主持大局,必定能号令各部,与日军再图一战。皇上身系天下安危,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心思,光绪又如何不会明白。这几天战事危急之时,段祺瑞等人已是多次恳请自己退守锦州,如若不是畏于自己地严令,恐怕早就让人把自己架起送往锦州了。然而段祺瑞等人都只看到了眼前的战局。却还是没有看明白朝局政争,天下大势,这一战自己早已经自断了后路,又如何能退?
“你们是想让朕成为天下地笑话,成为历史的笑柄吗?”光绪默然一笑,扬了扬手,示意段祺瑞等人都站起来。“这样的话以后无需再提了,朕早就告诉过你们,也告诉过天下人,朕决意与田庄台共存亡。你们也不要在背后琢磨着什么,想着把朕打昏送往锦州,朕早已让景铭做了安排,田庄台如若失陷,朕就把弹药库点燃,朕也已经写下了遗诏,不过一死而已,能够让朕的死惊醒国人,能够如此轰轰烈烈。也不枉在人世间遭了……”
瑟瑟秋风中,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枪炮声,震得整个大地都像在摇晃一样。众人肃然的抬起头,望着皇上有些苍白地神色,一时之间竟然全都是无言沉默。
皇上战死田庄台之意已明,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横竖不过大家和皇上一道战死田庄台,就像皇上所说的那样,一死而已。只是心中激荡之下,都是说不出的不甘心,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偌大一个国家。领先了一千多年的历史,为何忽然间会被日本这样一个蕞尔小国打得如此狼狈。如此不堪,如此毫无还手之力?这个积弱已久的国家,难道当真就这样一败涂地
“皇上……”不远处,吴绍基忽然气喘嘘嘘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的他连汗水都顾不上擦。喘着气沉声说道,“皇上。军情处刚刚探悉到一个确实的消息,进攻营口地日军不知何故忽然减缓了攻势。并抽调了一个联队的兵力向金州方向昼夜兼程奔去,目的不明。”
光绪和段祺瑞等人骤然间都是一愣。营口战事正如火如荼,日军何故忽然抽调兵力前往金州方向?
“消息确实吗?”光绪皱紧了眉头,一扬手,示意随行的参谋军官打开辽南的地图。
“千真万确,日军前锋已在营口和盖平方向的人员都先后确认了这个消息。只是目前还无法判断日军此举的用意,军情处已经安排相关人员暗中监视日军这一个联队的动向。”吴绍基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日军忽然调动兵力前往金州一带?……光绪忽然间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到段祺瑞也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刑天!……”两个人对望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念出了一个名字。此时此刻,清军在辽南已无能够牵制日军的兵力,能够让日军不顾营口战事紧急,忽然抽调一个联队的兵力前往金州方向,除了先前派往辽南的刑天一部,还能有谁?
“日军如此怪异的调动,不排除两种可能……”见皇上盯着自己,思忖了片刻,段祺瑞神情肃然的说道,“一种是日军故意放出的破绽,诱使袁世凯等部轻率出击,而后围而歼之。不过从日军前锋已经过了盖平来看,这种可能似乎并不大,日军倘若要设伏诱使袁世凯所部出击,不至于将兵力撤离得那么远,也不应该只撤下去一个联队的兵力,而应该是将大部分兵力后撤,这样才能起到诱使营口各部出击的作用……”
停顿了一下,段祺瑞又接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金州方向出了大事,日军不得不从营口方向抽调兵力回么事情,此刻微臣也是判断不出。”
“命令营口方向地袁世凯所部,立刻组织兵力向日军发动试探性的反击,既然日军此举目地不明,我们就主动打一打,争取把日军的企图打出来。”光绪沉默片刻,指着地图断然说道。
而心中却是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刑天这个家伙闷声不响的究竟干了什么,能够让日军如此惊慌失措?<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