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搭上陈斌的肩膀,却被陈斌一把推到了墙上,恶狠狠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樱木,我日你奶奶地。老子这次被你害惨了……”
“陈桑,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这些气话了,先逃出去再从长计较吧,你放心,对于帝国的朋友,我们是不会扔下不管的。”说罢,樱木轻轻推开陈斌的双手,慢慢的沿着密道向尽头爬去。
中日一开战,李鸿章便庚即回到了津门。主持整个北洋的军事防备。电报雪片般的发往各处,然而局面变化之快,让从平息洪杨叛乱中一路走过来,任凭天塌下来都是淡定自若谈笑风生的中堂大人,也忽然间苍老憔悴了许多。
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牙山败退,丰岛再败,连挂着英国国旗地高升号也被日军舰队击沉,一千多淮军士兵就这样葬身大海。再然后。就是平壤的大溃败……
一天时间不到,平壤便被日军攻陷。一万多人仓惶退往安州、义州,举国哗然。满朝清议都是指向了北洋,饶是历经沧桑的李鸿章,此刻也是绷不住了,在签押房里一坐便是一整天。
事态的变化,远远超出了李鸿章当初的判断。
这么多年来,日本人寻衅生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不是做足了样子,到了还不就是交涉谈判这一套老路子。然而这一次的朝鲜事件,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果真就拉开架势大打出手,连一点外交上的余地都没有留下。原本指望依靠英、俄等国居中调停,把这次朝鲜地事件慢慢平息下来。谁知道中日一宣战,西洋各国便纷纷宣布保持中立。
洋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可他李鸿章又何尝愿意去依靠洋人,实在是大清的这份家底已经经不起什么风雨了。这么多年来办理洋务,大清的根根底底李鸿章心中清楚的很,不过外表光鲜罢了。且不论中日之间强弱如何,就算是集举国之力,和日本人决一死战,就算是最后把日本人打败了,这个国家几十年洋务积攒下的家底也就打烂了,到时候西洋各国再一涌而上,国家又如何应变,又拿什么去应对呢?
想到这些,李鸿章也是心乱如麻,长叹一声。
“中堂大人,此时局势并未崩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平壤之战不过是小挫而已,究其实,乃是叶志超等人畏敌怯战,可我北洋筋骨未伤,有北洋舰队拱卫海防,收束兵力于国内,扳回局面也未尝没有可能……”张佩纶着一旁劝慰道。
李鸿章看了一眼这些天陪着自己,熬的都瘦了一圈地张佩纶,苦笑着摆了摆手,“幼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些年来,举凡大小外交仕,举国上霞是动辄言战,可你总要打得赢才能打啊!就说这日本国,我李鸿章上了多少份折子,让朝廷警惕日本人的觊觎之心,可朝廷真正听进去了多少?朝鲜事发,朝野内外,清议浊议,都是大言凿凿,要与日本开战,可是怎么筹饷筹防,兵力如何调派,朝廷又该当怎么应对,却都是一派空谈……这仗还没有打,我大清其实已经输了一步啊。”
张佩纶闻言也是面色沉郁,刚才地一番话,不过是安慰中堂罢了,他心中也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已经险恶到了何种地步。当年的中法之战他是亲身参与过的,也曾经是以清流领袖自居,激愤填膺挥臂一战,可是仗真的打了起来,才真正明白国家积弱到了何种地步,又是如何不堪一战……
忽然间又想到此时的朝廷,心中一动,“中堂大人,以佩纶看来朝局未必如此,中堂难道忘记了皇上的叮嘱……”
李鸿章蓦地一惊,眼前又出现了几年前皇上赐给自己的那两个字:甲午。往昔种种。皇上对北洋的眷顾爱护,对日本觊觎之心地警觉,乃至朝鲜事件后一直力主放弃朝鲜,收束兵力于国内与日本周旋,调新建陆军于辽东、辽南一带布防……每一步,都像是预见到了今日地局面,可是……
李鸿章轻叹一声,“今日看来。满朝当中,皇上是明白人啊,看清楚了我大清地艰难处境,当初要是听了皇上地话,向太后力谏不可增兵朝鲜,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了……可是幼樵想过没有,皇上毕竟做不了主,朝廷还是那个朝廷。好在我北洋主力尚在。有北洋舰队扼守海面,日本人暂时还是兴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地。”
从深心里说,李鸿章还是赞同皇上当初的主张的,可是当时的形势,朝野舆论,由不得他不派兵啊。当年他的老师曾国藩尚且外惭清议,他李鸿章如何担得起丢了朝鲜地责任,如今。担得起,担不起。朝鲜还是丢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拼死守住鸭绿江一线,局面或许才能有所转机,想到此,李鸿章一振身站了起来,正欲让张佩纶再次督促北洋各部,忽然见到一个水电房的随员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头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了些哭腔。“中堂大人。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慌。”李鸿章一拍桌子大怒道,旁边的张佩纶此时已经是疾步上前。从那随员中拿过电报纸,刚一展开读了几行。顿时面如土色,腾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鸿章心中一紧,拿过电报纸打开一看,刚刚还振作起来的身子骨,忽然间像是被抽去了魂魄,整个人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口鲜血涌上,当场就喷了出来。
光绪二十年五月十日,北洋舰队与日本联合舰队在黄海大东沟相遇,北洋舰队历经5个多小时苦战,力战不敌,被日舰击沉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广甲5艘军舰,来远受重伤,死伤官兵千余人……
“中堂大人……”张佩纶一把上前,保住李鸿章的双腿,一时之间已经是泣不成声。
二十多年的艰难洋务,历尽千辛万苦打造出地亚洲第一的北洋舰队,旦夕之间,所有光鲜的外表便被日本人打的支离破碎,平壤溃败,黄海惨败……
苍天不顾我大清啊!望着沾满自己鲜血的电报纸,李鸿章仰天长叹,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堂大人千万保重自己啊!”张佩纶慌忙上前搀扶住李鸿章,却被李鸿章一把摔了开去。
“老夫还死不了,老夫就是死,也不会被日本人吓死!”猝然之间,李鸿章一声大吼。
“幼樵,给老夫研磨,老夫即刻向朝廷上折子,请调新建陆军巩固辽东、辽南防务……无兵可调了,大清,只剩下这支新建陆军了……”
慈禧皱着眉头,一脸郁怒的望着坐在下首的军机大臣,心中的怒气是一压再压。
眼看着就是自己地六十寿辰了,万寿庆典,普天同庆,这些年一路风雨过来,图的不就是这个念想吗?可年还刚过完,就被日本人折腾地乱成一团。眼下,朝颓一败再败,还把平壤都丢给了日本人,这叫个什么戍啊……
“世铎,仗打成这个样子,朝廷究竟是个什么主张啊?我倒是想安安静静的着园子里荣养,可你们让我安生了吗?李鸿章不是让洋人出面调停了吗,怎么调停来调停去,日本人都要打上门来了?”见这几个军机大臣都是一脸苦相,坐在下面一言不发,慈禧一拍桌子叱问道。
世铎听着慈禧怒火冲天的发问,心中也是一片茫然,这原本好端端的局面,一万多人守在朝鲜的平壤,再不济也是个僵持的局面,怎么才一日的功夫,就溃败下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一阵接一阵的惊悸,世铎垂首说道,“回太后的话,平壤溃败,实是叶志超等人临敌怯战所至,现中日已然宣战,各国都是保持中立,奴才以为,仗还是要打下去地,只是如何筹措防务,稳住眼前地局面,奴才……奴才想还是听听李鸿章的意思。”
“李鸿章,离了李鸿章朝廷就不转了吗?你是军机领班大臣……”提到李鸿章,慈禧心中地邪火又冒了出来。
平日里李鸿章办事还是谨慎小心的,怎么这次就把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
“启禀太后皇上,朝野内外此刻舆情,北洋叶志超等人辜负圣心,临战畏敌方酿成今日之局面,微臣请查办叶志超等人以正人心,并督令李鸿章整顿防务,与日本人决一死战!”翁同站起身来正色说道。
慈禧抬头看了一眼翁同,心中不觉一动,翁同这话里是有所指啊。
自朝鲜事件以来,皇上一直力主调新建陆军,这事她是一直都压着,仗她本不是想打地,能够调停下来是最好,可是让日本人欺负上门来,朝野舆论,不打又是不行。
但是调新建陆军去打这一仗,却是万万不行。新建陆军是皇上筹办起来的,这一仗要是让新建陆军得了彩,往后这朝局,皇上的威信……如今翁同再次将矛头指向了北洋,莫非为的就是调新建陆军?
想到此,慈禧转过头望着光绪问道,“如今局面成了这样,皇上是什么意思啊?”
光绪一直坐在旁边,沉着脸没有说话。这些天来,他的心思一直都牵挂着一个地方,大东沟!历史倘若真的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那一声炮响后,灰飞烟灭的何止是北洋舰队,这个国家几千年积累的唯一一点底气,也都在黄海的炮声中烟消云散了。
“既然已经宣战,就只有一条路,一战到底!”光绪阴沉着脸,缓缓的站起身来,“朕早就说过,指望洋人调停不过是画饼充饥,朝廷决意一战,就要有一战的样子,不能把事情全压在北洋身上,日本人不是对北洋宣战,是对大清宣战,亲爸爸,儿臣还是那个主张,调新建陆军前往辽东、辽南一线巩固防务,督令东北各处练军、防军布防与鸭绿江一线,朝廷即刻全力筹饷筹兵,与日本人力战到底。”
“把新建陆军调上去,仗就打赢了?”慈禧冷冷的哼了一声,“李鸿章练了那么多年的兵,北洋各部也是历练过的,也没听李鸿章说有必胜的把握啊?”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差点一不留神跌倒在地。“总理衙门送进来的北洋急电!”
光绪心中陡然一惊,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顿时沉沉的压了下来。
李莲英疾步走上前去,从小太监手中取过匣子,恭敬的递到慈禧身边。“奕,你管着总理衙门,你看看吧,这李鸿章又着急上火的弄什么折子上来了。”
奕上前取出匣子里的电文,看了片刻,忽然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奕,究竟是何事啊?”慈禧皱着眉头,颇不耐烦的问道。
“太后……”奕猛地跪倒在地,哆嗦着说道,“北洋舰队败了!”
忽地,一道闪电划破阴沉的天空,紧接着便是一声霹雳巨响,震得整个大殿都摇晃了一下。顷刻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在黑云间翻卷炸响……<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