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行?”黄守忠急忙问道,黄守孝也不解地看着他,王耀则解释说,“这会出门,俺怕张里长那会得到消息。”黄守忠听了即满不在乎地说,“哪又怎样?他能请郎中,我就不能请嘛。”王耀则指着李时渊进一步说道,“二爷,咱能请;可问题是他…他一旦呼闹起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黄守孝想了想,觉得王耀的担心有道理,便冲黄守忠说:“二哥,王耀担心的也是。你想啊,咱既不好绑他,又不成堵住他的嘴。这村子就屁点大的地方,稍有点动响便能传开。没准啊,就如王湘说的,很快就有人上门打听呢?再说,这会上路,一旦惊动了大张庄那一块,咱可就麻烦大了。”
黄守忠见说顿时烦燥起来,他气恼地大声地叫骂道:“他娘的!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你说,该咋办呢?”
一向自认足智多谋的黄守孝竟也一时没了辙;然而,王湘却忽然说道:“这倒不难!俺家后院有口地窖,昨天俺还下去过。咱不如先把他俩藏在那儿,这样就算有人来问,只说不曾请过。等到天黑,咱再离开?”
黄守忠闻说,即刻喜形于色的赞同道:“唔,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黄守孝想了想也点头说,“嗯,我看可行。”随即命那几个大汉说,“带他俩过去。”一壮汉即冲李时渊喝道,“走!”并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李时渊被推得趔趄了数步,即侧目怒视道:“不用推,我自己会走。”阿补通则冲那汉子作了个鬼脸,又伸了伸舌头,然后跟着李时渊一起向后院走去。可是,当阿补通看到那窖口时,顿时吓得急往后缩,并欲逃去,怎奈他被几个壮汉牢牢抓住,并使劲地向窖口拽去。
惊恐万状的阿补通,却是拼死挣扎着并大声哭喊:“不要啊,不要!啊~扑通!啊~扑通!…”
李时渊见状,再看了看窖口,这才明白,阿补通是把窖口当作了井口,而他那“啊~扑通,啊~扑通!”则是他落井瞬间留下的可怕记忆。
李时渊心痛阿补通,忙要阻止他们,可还没等他开口;黄守忠已火爆地冲那几个家丁骂道:“你几个是吃素的!他娘的,还不快给老子丢下去,想等老子踹死你们哪?”说着,他抬脚就踹。那几个壮汉被黄守忠踢得龇牙咧嘴,直把个怒气全泄到阿补通的身上。
他几个狠劲地将阿补通按住,再按头、提胳膊、抬脚,用力往个窖口一掼;一旁李时渊则是急喊一声“不要哇!”就听“咕咚”一声闷响,阿补通已重重地落到了窖底。
李时渊惊得忙扑到窖口,连声呼喊:“阿补通!阿补通!…”可就在他反复呼喊着阿补通时,黄守孝却猛的拎起他的双脚,虐恨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呀!也陪他去吧~”猝不及防的李时渊“哎呀”一声便也落了下去。
那地窖可是有一丈多高(约三米高)啊,如果不拿来梯子,根本就上不来,也下不去。
黄守孝看了一眼下面,搓了搓手,随即指着窖口对王湘说:“你跟他几个守在这儿。等到天黑,只把那瘸子提上来带走;而那傻子嘛…留着也是个废物。”他看了一眼业已剥落的院墙说,“不如这样,今后你哥俩就是我皇城庄的人。这破屋子就当是傻子的坟墓吧。”
王耀和王湘见说,双双跪倒,齐声说道:“誓死追随二爷、三爷!”言毕,“嘭、嘭、嘭”磕了仨响头;面对他哥俩的效忠,黄守忠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而黄守孝则亲手将他俩扶起说,“快起来吧!今后,你俩的待遇和猴腮一样。”他又对王耀说,“你快去张罗些吃的。吃饱了,咱好赶路。”说完,便入屋歇息去了。
虽说,李时渊被突然掀下地窖,但其落地时却是屁股先着得地,所以,他“哎哟”一声后便慢慢坐了起来;可阿补通则惨了。他是头先着的地,要不是他本能地抢先用手撑了下,地面非给重重砸出个窝不可;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摔得不轻。
昏暗中,李时渊叫几了一声“阿补通”,却不见反应,吓得他忙爬过去,却见阿补通已晕厥过去。
李时渊慌忙借着盖板缝透下的光查看着,却见那军包上的背带缠住了阿补通的脖子,他的嘴角上还沾着血。李时渊忙替他将军包整理过来,又替他推拿了好一会,可总是不见他醒来,便猜他一定摔得不轻。因那药褡裢落在车上,他无法施针、用药,惟有心痛地搂住阿补通,尽量让他少受点地窖寒气的侵袭。
李时渊不停地替阿补通推拿,想着自己几十年流落、孤独的人生,看着让自己不再孤独的阿补通,再想到黄守孝已决定把他困死在这阴凉的地窖里,顿时心底生出了不尽悲凉,便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他心底已把阿补通当作自己的孩子了。李时渊搂紧了阿补通,痛心地述说道,“我能救得了你的伤痛,却救不回你的命,我好对不住你呀!你要是没跟着我,还能回到家,回到你爹娘的身边。”说到爹娘,忆及亲人,李时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伤感,不禁失声痛哭;阿补通像是知道似的竟也淌出汩汩的泪水。
李时渊替他抹去泪水,继续说道:“孩子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地死去的。我会陪着你,他们要是不答应让我带上你走,我就先自行了决。放心吧,我绝不会将你留下的!”
说着,他便拍着阿补通,似哄孩子似的喝起了《哇嘻呵》。只是,他那声音唱得特别地悲哀与苍凉。
天黑下来时,地窖的板盖被掀了开来,火把将窖口照得通明。窖口上,一家丁伸着脖子向下面喊道:“郎中,俺这就把你提上来。”说着,他将一个箩筐放下来,并催促道,“快爬进去!”
然而,李时渊却是瞧也不瞧,仍旧是搂着阿补通,小声哼着“哇嘻呵”。那家丁便不耐烦的厉声喝道:“郎中,你想死在下面嘛?”那人骂了一句,不见回音,他又骂了一句还是不见回声,忙伏下身子冲里张望,而一旁的黄守孝见着,便不耐烦地用脚把那家丁踢开,冲下面喊道,“李时渊,你真的不想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