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元年,九月十五。
阴冷暗晦多日的白鹿原,终于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粒,让本就坑洼不平的枯草地,变得更为难行。
王朝十万大军寅时造饭,辰时拔营,浩浩荡荡向鹿鸣溪推进。
一路上不断有枯草地变成坑洼,不断有凸起的土丘变成平地,让十万人的军阵在移动中又多了些起伏,看着更像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洋。
这片红黑相间的海洋,由十一个军阵组成,阵与阵之间相隔二十余步距离,其中十个军阵由长枪手、刀手、盾牌手等兵卒组成,最左侧的一个军阵则是清一色的弓箭手。
十万大军全是步卒,连战马也没有一匹,却有一辆十分显眼的大辇。
大辇显眼不是因为它有着显眼的明黄色,也不是在十万步卒中显得很突兀,而是它的前方既没有战马,也没有军卒,竟然自己也能行走,甚至走得比周围的步卒还要平稳。
大辇是郑坚的皇辇。
皇辇后紧跟着一辆础车,载着王朝大军的牙旗,由八名军卒推着,顺着皇辇的轨迹前行。
未时,数声鼓响。
王朝大军在距离鹿鸣溪里许时,齐齐停了下来。
鹿鸣溪对面的白原上,则是一片更为壮阔的麦田二十万氐羌大军也在距离鹿鸣溪一里许的地方停下来。
两军隔溪相对,不过两里。
没有谁客气问候,也没有谁出阵叫战,两军三十万军卒在自己军令声中默默检查刀枪、整理甲胄,做着大战前的最后准备。
片刻后,随着军卒们动作的渐渐停止,白鹿原上方的空也渐渐凝重起来,那些飘舞的雪粒仿佛撑不住这种凝重,纷纷化成了雨丝。
“咚!咚!咚!”
王朝战鼓响起。
“嘭!嘭!嘭!”
北氐战鼓响起。
鼓声由缓而急,又由急变缓。
在鼓声变缓的第三声响中,鹿鸣溪两岸同时发出闷雷般的声音,双方军卒迈动了脚步,开始向前挺进。
枯草地颤抖起来,草尖上细小的水珠纷纷滚落。
鹿鸣溪颤抖起来,水面起了无数道细微的涟漪。
王朝大军和北氐大军像两块移动的大地,同时向鹿鸣溪挤来,挤到彼此间仅余五十步时,双方鼓声戛然而止,而两边军卒的杀喊声则陡然而起。
声震云霄,沉云翻卷。
两军三十万步卒,就像两片倾泄的巨大潮水,瞬时便冲杀在一起。
冉莫立于皇辇之前,令旗急挥。
片刻后,本是胶着的两相厮杀,便猛然发生了变化,却是王朝军阵右侧的两个小军阵猛然向前挺进,将北氐军卒强力杀退。
但北氐军阵横贯近十里,右侧这个变化对整个阵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中间部分仍是两相胶着,至于左则,则出现了和王朝军阵右侧一样的情况。
北氐军阵右侧,便是王朝军阵的左侧,也就是王朝大军的箭阵。
冉莫布置箭阵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图金的三千援兵,故而并不在军阵列向的前端,而是置于列向的中部。
但北氐阵中一队军卒却冲出已方大阵,向着箭阵直奔而来。
正是索尔所率的两万军卒。
箭阵由一万王朝将士组成,都严守着本职,并没有失去阵形和位置,但他们眼睛和耳朵不用守职,早被前方厮杀声刺得发热发烫了。
忽见敌军径直冲过来,统领箭阵的校督不惊反喜,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送上门的买卖不能不要。
“仰四,间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