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车务把黑框眼镜扶到就近的一个空位上,此时后者正在不停地哆嗦,感觉像是要崩溃了。
“你们……你们怎么广播里不说?”那健壮男忽然冲着女车务吼道。
他的意思是,如果之前在广播里说清楚,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下车去了。
女车务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走到稍远些的地方,找了排全空位子坐下。接着她把脚也搭上座位,蜷缩起身子,把头埋进臂弯,摆出一副别和我说话的姿态。
健壮男无奈,只好不停地在过道里走来走去,犹如一只夯土的水牛。
“嘿!我说……”话说出之后他才左右摆动脑袋,寻找说话的对象。
终于,他发现了还倚在过道里的林树涛,于是大声说道:“我说你个大老爷们,你怕个毬!”
林树涛不理他。
他见林树涛这里没动静,又跑到女车务那边,激动地说:“你说你们,你们早点说清楚,不就没事了?”
女车务也不理他。
健壮男继续唠叨:“广播一下,也就几秒钟的事情,可是、可是这能救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健壮男变成了唠叨男,无非是心理压力大的缘故。林树涛也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一个个被杀死,那一声声凄厉惨叫,那一次又一次的无助嘶嚎,他无法冷漠以对,也无法安然自处。
虽然死的人跟他毫无关系,死因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却仍然会觉得愧疚,会因此而战栗。
这是唇亡齿寒的隐惧,也是人性相怜的本能。
健壮男就更不用说了,虽说他选择把那人踹下去,很明智也很正确,但不管怎样,只要他踹出了那一脚,总归会内疚,会有心理负担。
健壮男仍在唠叨个不停,女车务只当没听见,连头都不抬一下。但过不多时,她的肩膀微微耸动起来,间隙还有抽泣声传出。
见到女车务哭了,健壮男一阵抓耳挠腮,“对、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说完,他逃也似地转身就走。
当他走过林树涛前面时,又唠叨起来:“你们说,这会不会是生化攻击?我——跟你说,我可是飞豹特战队的,这事儿我最清楚了,肯定是生化攻击,我得马上通知部队……”
说话间,他掏出个极大号的通话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前面的边角旮旯里打电话去了。
林树涛甩甩头,回到车厢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刚落坐,小女孩妈妈抱着小女孩走了过来。
她在林树涛边上踯躅着,似要说话,但终究没有出声。
林树涛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把她们让到座位里面。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在这种恐慌的氛围里,声音好像已经多余。好在小女孩睡着了,无须刻意掩饰。
“安静!安静!大家快过来……赶紧过来……”自称来自飞豹特战队的健壮男突然又冒出来,他站在车厢后头,招摇着两只大手掌,高声喊道:“大家好!我是飞豹特战队的张浩,刚刚接到上级命令,发现小规模生化攻击,嗯,是生化袭击,上级命令我保护大家的安全,请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慌乱,一切听从指挥……”
健壮男声音洪亮,铿锵有力,完全掩盖了他杂乱的语言逻辑。讲完后,他抬手指了一下正在看通话器的林树涛,说道:“你,反应不错,协助我一起完成任务!”
不等林树涛答应,他又抬脚轻踢了一下那个黑框眼镜,说道:“你,负责纪律,去把车上的人员都组织起来!”
黑框眼镜一脸迷糊,不知其所云。
张浩见他没反应,又踹了一脚,这次用了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