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下午结婚时不同,沈银冰现在又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服。
可不是红色的礼服,而是华夏传统婚礼中的嫁妆,一身红,脚下更是踏着一双精巧别致的红绣鞋。
她头上蒙着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端正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双膝并拢向右边斜着,一双纤手轻轻按在膝盖上,好像白玉雕刻而成的左手手腕上,却戴着个墨黑的手镯。
这个手镯,是用深银冰雕刻而成,是她母亲沈若萱为她留下的唯一遗物,好像更有些‘传儿媳不传女’的传家宝性质。
红色的烛光红色的嫁妆,白色的手腕黑丝的手镯,这三种颜色在当前环境下显得是这样单调,却又透着某种让人心动不已的渴望。
要是依着高飞以往的性格,看到沈银冰费尽苦心的经营出这种气氛后,差不多会撇着嘴的说什么‘这么俗的人玩浪漫,这不是扯淡吗’的话,来故意大煞风景。
今天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很清楚今晚对于沈银冰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因为在旁边的电视柜上,他看到了四个用烧纸叠成的灵位。
那是苏北山、沈若萱、海伯、红姐四个人的牌位。
烧纸叠成灵位的样子,上面写有逝世者的名讳,插在一根筷子上,竖在盛满五谷杂粮的小香炉中,这是冀南本地民间逢年过节时‘请老人’时的风俗,却被沈银冰用在了她的新婚洞房中,所以稍微显得有些诡异,可也代表着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父母、海伯,红姐他们四个人活着时,不管各自是什么身份,但对沈银冰都是相当疼爱的,所以都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今天又是沈银冰大喜的日子,请他们的灵位来洞房中,跟她一起感受此时这种世间最美的时刻,是她当前唯一能为四个人所做的了,尽管有些煞风景,不过高飞不在意。
因为他很理解沈银冰此时的心情,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后,才轻轻关上门,走到了电视机柜面前。
四个小香炉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四个酒杯,里面盛着美酒。
柜子旁边还有一把香。
在苏北山的老家,有这样一个风俗:女婿结婚后的第二天陪着媳妇回娘家时,岳父家就会在家里摆上以逝老人的灵位,准备好美酒,香,让女婿给老人上一炷香,敬一杯酒,算是请那边的老人放心,他以后会好好照顾媳妇的。
这种风俗习惯,沈银冰以前曾经跟高飞说起过。
那时候,高先生是被迫跟王晨离婚去她身边的,听她说起这个风俗后,自然得吐槽一番,随后也就忘了,却没想到沈银冰仍旧牢牢的记着,今天把这些东西摆了出来。
她是正儿八经的看待跟高飞结婚,毕竟俩人从法律上,从仪式上,都是真正夫妻了。
高飞自然也会正儿八经的对待,拿起一束香点燃后,分别插在四个小香炉中,双手抱拳弯腰冲灵位拜了几拜后,又拿起酒壶给满了一杯酒,举过眉间顿了一下,缓缓撒在了灵位前的地上,整套新女婿‘上门’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沈银冰把父母亲人的灵位放在她的花烛洞房内,就算是把她的新婚、回门(很多地方,都有新娘结婚后第二天就回岳父家吃一顿的风俗,就是回门)全都放在了今晚。
高飞在拜见岳父家的‘亲人们’时,沈银冰仍旧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那儿,就像一尊雕像那样,不过高飞敢确定,她肯定能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到他在做什么。
做完这一切后,高飞才走到了沙发前,弯腰伸手捏着了红盖头,慢慢的掀了起来,一张好像比白天还要精致的脸,从下面露了出来。
跟白天新娘装束有着最大区别的地方,就是沈银冰的发式:那头秀发,已经挽成了一个少妇才会挽的纂。
不再是披肩长发后,显得她的脸蛋稍微圆润了的同时,却也更加清秀明丽了。
沈银冰是带着笑的,那笑容中全是满足的神色,一双水灵灵的桃花大眼睛里,更是带着对美好明天的向往,与新娘该有的羞涩,搞得好像她此前从没有被男人碰过那样。
“你该准备一根秤杆,或者玉如意(古代的洞房花烛夜中,新郎在掀起新娘的红盖头时,一般都用秤杆,有钱人就会用玉如意了,象征着永远幸福团圆的意思)的,让我用那东西来挑起你的红盖头,才更有情调。”
高飞望着烛光下沈银冰那张异常精致的脸蛋,满脸都是被陶醉的神色。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跟沈狼主早就在岭南时,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更在那之前的辽省时,沈狼主还故意光着身子跟他一起睡觉——但那时候的沈银冰,与当前这个千娇百媚的新娘相比起来,总是好像缺少了什么。
沈银冰嫣然一笑,却没说什么,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麻烦了。”
高飞笑了下,看向了案几上,问道:“是不是,还要喝交杯酒?”
交杯酒,又叫合卺酒,是洞房花烛夜中新娘跟新郎喝酒的方式,就是腕子勾着腕子,一起喝了那杯幸福的美酒,象征着以后夫妻合为一体。
沈银冰仍旧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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