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朝阳升空,丝丝暖意袭来。
一支由二三十人组成的队伍出现在罗夜的视线中,在这些人的身后,还拖着一头头巨大的蛮兽和莽象,正朝着村子缓缓行进。
罗夜知道,那是老槐村外出狩猎的人回来了。
不多时,村子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有很多人都朝着村口赶去。
这是严冬过后的第一次狩猎,很多人都拿着绳索和骨刀,去帮忙打理猎物,当然,更多的还是想亲眼看到出去的人是否平安回来了。
大荒夺去了太多人的生命,在提供赖以生存的食物的同时,也给予了人们太多的苦难和悲怆。
延绵苍凉的蛮荒大山中,有太多太多的族人和先辈埋骨于此,无数次的流血和牺牲,使得山林在人们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每一次进山,几乎都是在从死神的牙缝中夺食。
所以,当狩猎的队伍平安回来时,便如同如英雄的凯旋一般,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丝丝喜气,一些小孩子更是追着赶着,跟过年一样,蹦蹦跳跳地,朝着村外赶去。
在那一群人中,罗夜看到一个身着兽皮坎肩和粗布衣裳的中年女子。
那是杨浩的母亲——一个温柔而又坚强的女人。
她的脸上总挂着柔和的微微笑意,朴素的衣着盖不住曾经娇好的面容,肩上扛着一杆与体型毫不相称的白骨战矛,置身在这群虎背熊腰铁血剽悍的蛮荒汉子中间,显得是那样的瘦小而单薄。
粗制的衣衫上,还浸染着凶兽的斑驳血污,几道细微的伤口时隐时现。
杨浩走到距离人群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就停下来了,沉默地看着人群的那个人影,竟一时间没有靠上去。
已经好几天没见着母亲了,似乎脸上又憔悴了些,也许是连续几天的都处于心神紧绷的状态,此刻总算放松下来,眼中依旧还带着些许疲惫。
‘屠夫’的话语还在犹然在耳,杨浩愣愣看着,心中刹那涌现出的恐惧,使得他一时间竟害怕眼前的光景只是一场泡影。
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人影走去,缓缓靠近。
下一刻,只见他突然发力,径直扑到母亲的怀中,看到女子身上的伤口和血迹,突然两眼一红,竟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撕心的哭喊,含糊其词的话语,大声说着自己错了,并保证会好好修炼,将来要保护她和弟弟。惹得周围那些男人们粗犷的脸上都露出平和的笑意。
杨浩的母亲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身为母亲的她,却瞬间将讶异的眼神缓和下来,没有说话,只是很温柔的摸着杨浩的脑袋。看着杨浩身上的还未愈合的伤痕,满是疼惜。
此刻正值晨练结束,许多孩子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带回来的猎物,一副欢天喜地又好奇万分的样子,就连小兰和穆也身在其中,围着屠峰问东问西。
这样喧闹的场合,一向是小罗夜的最爱。但他此刻却并没有过去,只是静静坐在山坡上,有些羡慕地看着还在中年女子怀中啜泣的杨浩。
落寞的眼神,喃喃轻语:“其实我也是有父母的孩子呀!”
“我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天底下最厉害最勇敢的存在,我的娘亲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比杨浩的母亲还要长得好看,他们是我的父亲母亲。”
“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找我的。”
在小家伙儿心里,一直都坚信自己也是有父亲母亲的,他一直都在等着他们。甚至不惜为此营造出一个美好的梦境去欺骗自己。
尤其是两年前被树神救下之后,脑海中,连最后一点有关于母亲的回忆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唯一还剩下的,也就是这样一份执执的念想。
所以,此刻他越是这样告诉自己,从胸口传来的剧烈痛楚却愈加真实强烈,疼得让人想哭却又骨鲠在喉。
那种犹如溺水者在水中挣扎时的窒息感。直某一刻,心中的梦境在突然间变得支离破碎。
当他缓过劲来之后,却是陡然清楚的认识到,这一切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是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是虚幻的。
连父母的样子都已经记不清的人,又怎会知道他们是英雄还是坏人呢。
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啊!
自己到底只是一个被桑雅捡来的野孩子。
罗夜有些悲伤地笑了。他的视线落在穆和小兰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那是屠峰——穆和小兰的父亲。人如其名,身姿如铁,立地如峰,虽然没有木蛟那魁梧健硕的体格,但他身上却充斥着如山一般的沉稳和锋锐。
在老槐村,罗夜最崇拜的两个人,一个是阿斯卡,另一个便是屠峰。
在罗夜的认知里,屠峰大叔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狼牙勇士,同时也是除了桑雅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小时候不仅让自己经常到他家蹭奶喝,从小到大,只要穆和小兰有的,屠峰大叔都会给自己留一份。
自己的恶作剧在村里总是遭到别人的嘲讽和谩骂,只有屠峰大叔会夸自己聪明,有活力。每次自己很认真立下的豪言壮语,在别人看来都是空口胡话,不自量力,只有屠峰大叔会摸着自己脑袋,说自己有志气,说自己总有一天超过他,成为最厉害的勇士。同时他还经常教导自己练拳、弓箭以及一些简单的狩猎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