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小家伙儿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门前,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落在山脊背后。
他的家并不在村子里,而在村子背后的山腰上的岩石缝中,坐在门前,能一眼俯瞰大半个老槐村。
距离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村里的人们在笑话木小四父亲的同时也在谈论小家伙儿所造成的破坏,然而小家伙儿除了被族长老爷子逮着一顿胖揍之外,村里的叔伯大婶儿们对于小家伙儿态度与平时似乎并无两样。
这里本就是一个崇尚力量与暴力的地方。
弯弯的小路上,一个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中年女人正扛着一头狰狞的荒兽朝着这边徐徐走来,看那荒兽的个头,差不多有七八百斤重。但扛在女子肩上,却显得举重若轻,感觉并不比与拎着一只大号的兔子麻烦多少。
这是一个典型的蛮荒女人,身躯魁梧,性格泼辣剽悍,手段更是蛮横暴力,有着异常强大的战斗直觉和本能,使她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与凶残的猛兽捉对厮杀。
看见中年女人朝这边过来,小家伙儿顿时从石阶上站起身子,跑着迎了上去,叫道:“乌拉大娘。”
中年女人单手扛着四米多长的荒兽,如同在肩头挂着一个巨大的玩具那般,浑身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之气。
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小家伙儿蓬松的头发,略带中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小家伙儿,祭司大人在吗?她要的地刺罗猪的刺角我带来了。”
小家伙儿看着她肩上那头有些形似野猪的狰狞荒兽,明亮的眼睛里散发着好奇目光,老实回答道:“婆婆出门采药了,要过两天才会回来。”
随后看到对方还在不断流血的腰间,小家伙儿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消散了不少,轻声说道:“乌拉大娘你受伤了。”
中年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太过在意的样子,随意说道:“在与这头畜生搏杀的时候,不小心被它临死时的反扑蹭掉了点皮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家伙儿盯着对方腰上的伤口看了几秒,然后就哆哆哆地跑进那座黑洞洞的石屋里,甚至还不忘回头嘱咐道:“乌拉大娘,你要等我一会儿。”
中年女人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小家伙儿消失在屋子的黑暗中。
没过多久,当小家伙儿踉踉跄跄抱着一个跟他半个身子差不多大的瓦罐出来的时候,中年女人正拿着一只长长的烟杆,坐在荒兽的尸体上面,悠然地抽着旱烟。
特殊的草香味在空气中飘荡,她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山,神色莫名,黑色的烟草静静燃烧,手里的烟杆不时放到嘴里扎巴一口,随后吐出一阵白色的烟气。那平和朴素的姿态,如同一个刚从地里劳作完的庄稼汉子,坐在树下看着田里的庄稼那般。
小家伙儿抱着瓦罐,摇摇晃晃来到乌拉身前,刺鼻的膏泥熏得人直流眼泪,他笨拙地爬上荒兽尸体,挨着中年女人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学着她样子,也安静地看向远方的山。
在那天与地交汇的尽头,还映照着夕阳落山留下的最后的残红,中年女人眯眼看着,吐出的烟雾在眼前缭绕,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中年女人长长吐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杆放到一边,随后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解开身上的兽皮围裙,也不在意旁边的小家伙儿看到什么。
当身上的兽皮裙揭开后,三道狰狞的爪痕顿时映入眼帘,恶形恶状的伤口,被撕开的皮肉从腰间一直延伸道下腹,差点将人肠子掏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而小家伙儿之前所看到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乌拉忍痛排干伤口里面的黑血,随后催动体内灵力,整个手掌顿时被一层细密的火焰包裹,如同一块被烧红烙铁那般,径直按在绽开的伤口上。
滋滋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组织烧焦的气味,哪怕中年女人早已习惯了疼痛,此刻也不禁眉头一皱。
而且因为创口的面积实在太大,所以这样的动作她必须得要重复好几次。当她做完这些,额头上已经就起了一层细汗。
她拿过烟杆,将收集好的烟灰小心翼翼的撒在伤口处,这种特殊的烟草燃烧后的灰烬具有一定的止疼效果。
乌拉叼着烟杆,熄灭的烟不知何时又再次点上,她吸了一口,随后取过小家伙儿带来的瓦罐,从里面掏出一团漆黑粘稠的膏状物质。
“哼!”
黑色的膏泥,药力凶猛,腥臭刺鼻,是由一些毒虫异草再加上荒兽的骨粉熬制出来,带着强烈的刺激性和轻微的腐蚀性,刚一接触伤口就疼得令人头皮发麻,所带来的痛楚甚至比之前灼烧伤口犹有过之,乌拉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冷汗直冒,甚至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
“很疼吧!”
旁边,小家伙儿的声音传来。
他看着剧痛中的乌拉,澄澈的眼中流露着着深深地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乌拉大娘,家里的药材都在我身上被用掉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些了。”小家伙儿低着脑袋,眼神晦暗,那懂事的样子令人心疼。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小家伙儿身子不好,他仿佛是个被命运诅咒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厄运袭扰,他的命魂缺失了,恐怖的阴死之气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生机,灵魂枯萎。
无法想象,她的婆婆——老槐村的祭司大人,到底在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后,才让他勉强得以存活下来。
而且即便如此,活下来的小家伙儿也只有半条命,羸弱的体质连常人一半都比不上,而且还不得不依靠每天喝药来维持生机,所以,也就有了最开始我们看到的那副虚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