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许久,朱允熥很贴心的道。
徐妙锦也怕他累了,于是点头应下。朱允熥见旁边有一个书店,便带着她进去了。
京城的卖书铺子来的客人都是文人雅士,而古代也讲究雅致,所以铺子里的掌柜只是抬头看了看,并没有那么市侩迎来送往。
这间书店很大,有好几个货架上面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另外一边设了两个用屏风遮挡起来的雅座。
这是为了方便文人们在此谈论学问,也是为了方便读书人带着家卷而来的时候,可以让家卷在此等候。
把徐妙锦带进雅座以后,这里有小青伺候,倒不必担心。
所以朱允熥道:“你在这里稍坐,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书。”
入门若单纯为了歇脚,一般人也拉不下这样的脸面,所以徐妙锦点了点头,让他不用担心。
此时瞿陶和王忠也穿着便服进入店铺,不动声色的来到书架那里假意观看,以做保护。
朱允熥看着书架上的书籍,不由得频频点头,这里所卖的书品种还是非常齐全的,尽管以儒家着作居多,可是墨家、兵家、法家的着作都有一些,还有算术、天文、地理方面的书籍也有。
想起自己在宫里的时候正在读丽道元的水经注,还没有读完,便在架子上山川地里那一类找了起来,
不过眼睛扫视了两三遍,也没有找到那本书。
旁边一位店铺的伙计见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见他身穿锦衣华服,就知道必然是贵客,
上前道,“客官,您想要找什么书?可以告诉小的。”
“丽道元的水晶注,你们这里有吗?”
“有有有,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取来!”说着就往最后面一个书架的角落里走去。
朱允熥目光也随之而去,见角落里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头上带着读书人的青巾,一身衣裳粗布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不过倒也干净,并不邋遢。
他并没有发现有人走到他跟前,直到伙计把本不甚明亮的光线都给有意的遮住了,他这才抬起头来。
伙计道:“王公子,这书你看完了吧,有客人要看,你先拿来吧。”
他并没有说什么污言秽语,毕竟来往的都是读书人,他可不敢明目张胆的责骂眼前这个穷鬼,尽管知道他买不起书,
因为读书人总有些惺惺相惜,还喜欢打抱不平,你对一个读书人态度恶劣,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和愤慨,这是会得罪人的,那店铺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所以尽管没有出言讽刺,可是对这么一个穷困之人称呼一句“公子”,其中的鄙夷就很明确了!
这位年轻人摸了一下手中的书,知道自己应该送回去,可又有些不忍心,有些为难的道:“我还有一小会儿就看完了,能等一等吗……”
“客人要看,王公子别耽搁了,或者您买下也行!”伙计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我……我还没有攒够钱……”他的脸上已经发红了。
“那就对不住了,拿来吧!”
那个年轻人朝着朱允熥这边看了看,知道这本书如果被人买去,那么自己再看就不方便了,可现在自己理亏,因此咬咬牙也只好把书本递了过去。
伙计接过书,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斜着眼睛说了一句,“小店地方狭小,王公子下次来就别带小凳子了,放不下。”
一句话把那位姓王的年轻人说得低下了头,弯腰拿起自己的小凳就要准备离开。
“客官您久等了,书给你找来了您看是不是这一本……”伙计陪着笑脸把书双手奉上。
朱允熥接过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态,人在落魄的时候这种冷眼和嘲讽是常有的事,并不足为奇。
“兄台留步。”
朱允熥叫住了那位青年人。
“你是叫我?请问有何指教?”反应过来之后,年轻人赶紧回礼道。
朱允熥说道:“刚才见兄台看这本书看得出神,想必对书中的事颇为了解了,正好在下有些不懂的地方,想向兄台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
他连连摆手道,“嗯,我也就是涉猎广泛而已,并不十分精通,你那里不懂?说不定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倒是可以探讨一下。”
“兄台这边请,伙计,上壶好茶!”
在伙计和掌柜有些错愕的表情当中,朱允熥把他带进另一个雅座。
二人落座之后,朱允熥问道:“还没有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仙府何在?”
那位青年红着脸说道:“哪里哪里……在下姓王名,江西吉水县人,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喜欢读书而已……”
“哦……”
朱允熥明白了,这又是一位忠臣孝子啊!
王艮字敬止、号止斋,江西吉水人带源人,是明建文二年进士及第,官授翰林院修撰。明福王弘光帝时,追谥为文节。
王艮很小就失去父亲,是母亲宋氏把他培养长大。刚入仕途,被授为翰林院修撰,参与编修《太祖实录》、《类要》、《时政记》等书。
王艮对朝庭忠心耿耿,恪尽职守,经常上书谈论时政,无所回避。
听说燕王朱棣“靖难”兵起,王艮是每日寝食不安,心急如焚,还向朝庭呈奏《平燕十策》,
说“燕王娴于兵事,多奇谋,又以姚广孝调度于其内,张朱谭李折冲于其外”,朝庭要谨慎应付,“奋乾纲,选将材,早平强藩。”
在他身上还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故事。
燕王朱棣的军队逼近京城,京城被攻陷前的那天夜晚,解缙、胡广和王艮三人在老乡吴溥家里聚会,商议何去何从。
会上,解缙陈说君臣大义,胡广更是康慨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只有王艮默默无言,独自流泪。
吴溥说:“你们是受皇上知遇之恩最深的大臣,何去何从?的确不能马虎,我只是一名小臣,还可以静观其变。”
三人随后离去,吴溥的儿子吴与弼只有十四岁,见状感叹说:“胡叔叔能仗义,的确是件千古留名的好事!”
吴溥对儿子说:“不,只有王叔叔一人肯死。”
话音刚落,便听到隔壁胡广在喊:“外面乱糟糟的,看看猪跑了没有?”
吴溥回头对儿子笑道:“一只猪都放不下,还能舍得自己的生命吗?”
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王艮家传来哭声。
原来王艮回家后,便向母亲表明志向,母亲也勉励儿子以忠尽节。与妻子诀别后,王艮就饮鸩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