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被白豪如此客气对待的人,在整座朱雀城都找不出一个来。
不远处的火光飘摇不定,投射到这边时已经黯淡了许多,邢飞低头的瞬间,恰好看到了此人衣袍上熠熠生辉的金色蟒纹。
白豪也有一件皇帝赏赐的蟒袍,邢飞甚至见他穿过一次,但其上不过五条金色蟒纹,此人内官出身,身上的蟒纹却足足有九条。
九为数之极。
邢飞虽然偏居朱雀一隅多年,但在城主府内第一次见到这一身九纹蟒袍的太监时,也瞬间明了此人所获得的宠幸和荣耀已经到达了极致。
但他还是很疑惑,这人虽然身份尊贵无比,但一副年老体衰的模样,突然跑到朱雀城来,是不是皇帝的一些权谋手段,打算让此人来个英勇战死?
在邢飞眼里弱不禁风的老太监慢悠悠地站定,满头银发在远处火光与身上朱红蟒袍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苍白,他光洁无须的脸上有些无精打采,抬起眼皮慢悠悠地看了身前废墟一眼,摇头道:“城主的待客之道是很好的,不过杂家习惯了一个地方,已经有些适应不了南疆这种天气。如果能早点把麻烦解决掉,杂家也能早些回去不是?”
邢飞在一旁听得诧异不止,极其小心地控制着眼角余光打量起老太监,这老太监说话时倒显得中气十足,哪像是受了炎热的样子,但他浑身没有一丝气息波动,怎么张口就要解决麻烦?
难道他是来代替皇帝议和的?
邢飞心里想到这种可能,回过神来时正好撞上老太监朝他看来的一眼。
这一眼在老态龙钟的外表下,完全就是不经意的样子,但就是那一瞬间,邢飞只觉得浑身气机一窒,竟然在心中猛人生出被猛兽打量的感觉……
但在下一刻,那种感觉又瞬间消失。
南疆的夜也是闷热的。长乐坊的香薰味道对于一个老太监来说也并不友好。
曹槿花耷拉着花白的卧眉,一身朱袍蟒服异常醒目,却无时无刻不在这样的环境里散发出陈腐的气息,他一双丹凤眼目送着邢飞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开门见山地朝白豪问道:“今夜闯到城主府的两人弄清楚身份了吗?”
白豪点点头,回答道:“两人都已经确定是隐谷之人,一人代号竹叶青,超凡初期,但身法不错,特别是在接近水源的地方,实力会有所提升,而剩下这一人……”
“剩下这一人可是朱雀?”老太监声线尖锐了些。
“不是。”白豪微眯起虎目,侧身看着安定坊那边被火光缭绕得越来越红的天空,“剩下这人叫做木青,此人实力颇为奇怪,已经有消息传回城内,他前不久曾表现出不弱于朱雀的实力,当然,那时朱雀还没有突破。不过刑左却说此人最多只能达到超凡中期。”
白豪说完后看向凝神不作声的老太监,视线在他身上几顾,神色刻意保持着平静。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随父亲参加皇室宗亲的祭拜大会,那时候他们这一支偏僻支系站得很远。
年幼的他躲在父亲身边,只有踮起脚才能看到先皇在定国之鼎前祭拜的画面,那时候,先皇率众人跪下了,却有一个老太监穿着一身朱袍,捧着一把剑站在定国之鼎旁。
他当时还替那个垂着脑袋似乎精神不振的老太监狠狠捏了一把汗,如今这一幕往事化作心中的一声嗟叹,白豪微垂眼帘,视线从老太监身上的朱袍蟒服上移到他这张恹恹的老脸上,凝声道:“曹公公既然没有修为,为何不随时带着镇国剑。”
曹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摇头道:“杂家随侍它多年,早已与它气运勾连,这内城无处不可去。”
“那公公今晚还是不要现身得好!”白豪眼中暴起精光,沉声道:“昨夜已成开端之势,隐谷的反击只会愈演愈烈,不到一锤定音的那一刻,公公这么就出现只会让隐谷裹足不前,到那时候,公公只怕会在南疆待得更久。”
曹槿长侍帝王身侧,眼界见识自然不差,知道白豪说得是实话,但他眼里还是闪过几丝不耐烦,看了白豪一眼,声音尖刻提醒道:“城主的身上倒是有了一副好异象,只是这副异象有些难闻。杂家看这座南疆第一大城,这百万民众的身上的气运可有至少七成没融入皇朝国运,此事,杂家会如实禀报给陛下。”
白豪眼尾一跳,这老太监是个异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却依旧沉住气道:“朱雀如今气运不定,有很大一部分是受到隐谷这般势力的冲击,既然曹公公来了,这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就在这时邢飞冲了过来,看向白豪道:“发现了竹叶青的踪迹,她在往城主府方向逃跑。”
白豪轻笑道:“这女人不简单,看到那木青在安定坊闹腾,猜到城主府此时反而空虚。”
他看向一开始还挺热情此时却有些冷淡的曹槿,心里闪过一些疑惑,心中一动提醒道:“既然曹公公也要回府,不弱你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绝了这二人逃出去的可能。”
曹槿看了白豪一眼,沉默片刻还是点点头,语气淡然道:“来到城主的地盘,城主自然有统领大权,杂家自然听你的。”
两人现在的对话没有避开邢飞,邢飞竭力掩下眼里的惊讶,先行领军朝城主府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