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在严冬结冰的河里,现在又回到了初夏日升的道旁,孙仁的嘴皮似还在寒风中颤抖,嗓子却已经被灌进了无数斤烧刀子酒,一时间说不来是话来。
直到额头上的冷汗被风一吹,他才反应过来,僵着脖子微偏着头,视线掠过木青,看清了慢慢朝这边靠近的两个女人。
他心中惊喜,一边轻轻朝两女点头,一边对木青低声快速道:“大人刚刚问的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啊,现在正主就在你身后,小人不敢骗你,不如你来问问?”
背后的两女走得不慢,刚才的招呼声不过才过去几个呼吸,脚步声便越发清晰了。
木青还在蹙眉回忆自己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时,两女便已来到了身侧。
“孙大哥,负责托运行李的马车才从车行出发不久,还在后面,你们来得真早,可能要麻烦你等上盏茶功夫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小姐,这是我家大人。”
两女身姿窈呈,都蒙着面纱。当先年轻一些的女子,声音听来如解冻清泉。
昨日晚些时候,她一个人独自找上这个孙仁时,还没蒙上面纱,对方对她颇为热切,虽然不至于是什么色痞流氓,却也因为美色当前而显得有些激动。但她刚刚隔了有些远便打招呼,却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那种讨好神色,便察觉出了场中异样,此时不由顺着对方的介绍,望向就在她身侧,看背影非常挺拔的男子。
“咦?”
王修微今日露在外面的眉眼未施黛粉,看起来异常灵秀,当她看到同站一侧的男子面目时,不由地眉眼皆动,眼角余光悄悄地转向身后的女人。
木青星目微翕,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即使隔着面纱,对方也没有抹上浓妆黛影,但他还是轻移地记起了对方。
他向王修微身后的女人,微微一点头,望向王修微轻笑道:“姐姐,我们见过吧?你是昨日修兰铺子的掌柜,我在你那里买过胭脂。”
王修微见师父没有指示,不动声色地回应道:“弟弟昨天买了许多东西,送给不同的女孩儿,姐姐也是记忆深刻。”
木青面色一囧,摇头笑道:“听孙仁说,有母女两人需要走镖护送,没想到这么巧,竟是姐姐你们。”
王修微听出来了木青的试探,直面对方明亮的星目,眨了眨眼睛,真诚笑道:“是真的巧啊,姐姐也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你。”
王修微神色自然,语气中的真诚感叹不似作假,但木青对这种巧合不敢大意,特别是王修微身后的那个女人给了他一种异常危险的感觉,他用眼神示意孙仁去一旁等待,等只剩下场中三人后,望向着街道远方,缓缓问道:“我记得姐姐的胭脂铺子叫修兰吧,开在……”
王修微顺着木青的目光,一瞬间便找到熟悉的那个方向,语气淡然道:“开在红蓝巷,而红蓝一条巷子都是做女子脂粉生意的,大概公子不曾了解过,一种叫红蓝的花儿是胭脂里最重要的原料。”
王修微双眼微翕,回忆着说道,木青听出了这其中淡淡的不舍,径直问道:“听姐姐语气,既然不舍,为什么要离开呢?”
王叶青这时候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开门见山道:“公子无需怀疑我和女儿别有目的,只因这锦官城已经不是昨日的锦官城,妾身思乡心切,有些厌倦这边的生活罢了,我女儿是个孝顺孩子,自然是听我的。”
其实在王修微最早发声时,王叶青便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气机,心中有所了然却没有出声提醒自己的女儿,只因为说得多暴露得多,不动声色,隐藏自己,是根植在她血液中的生存本能。
木青点了点头,向王叶青微微躬身道:“原来是前辈倦怠此地,思乡情怯了,不知前辈的家乡在哪里?”
“前辈”这个称呼用得很广泛,读书人可以称呼知识渊博的人为是前辈,学武之人也可以称呼比自己无疑高强的人为前辈,木青这个称呼,让王叶青双眼微翕,摇头说道:“妾身一个丧夫独自抚养女儿的弱流女子,怎能得像公子这般俊秀一声前辈,我托一次年长,你还是称呼我王夫人吧。”
木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王叶青微微蹙眉,眼角狭长细媚,细细思来,不管是昨日还是今日应该没有暴露过一丝气息,对方根本无从知晓自己的身份才对,随即回答道:“我的家乡是在朱雀城,公子去过这里吗?”
木青的心弦一紧,点头笑道:“那我跟你们还真是有缘,我也要回朱雀城。”
一旁王修微听得一愣,昨日阿妈跟她分析过,对方应该是西山林家之人才对,去朱雀城干什么?难道阿妈猜错了?
街头有车轮碾压石板的蹦蹦声传来,有车夫认清了王修微所在,慢慢向这边驶来,王修微望向那边说道:“是我雇的马车队到了。”
木青不动声色地望了铁骨寨那群人一眼,心中权衡了一番,点头道:“马车和护卫都是雇的,看来王夫人你们还真是相信大家的人品。不过我得讲清楚,我并不是这群人的老大,大家都是一个相互帮忙一路同行的关系,他们应该到不了朱雀城就得停下。”
王修微望着木青淡然一笑道:“那弟弟的意思呢?好像你也要到朱雀城。”
木青笑着说道:“这一路还很远,大家相互帮助,到时候再说吧,姐姐你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