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喃喃道:“南京的明朝残余短短一年又死灰复燃,听说赵谦所部军力已达四十万之众,还有李定国、何腾蛟、孙可望的二十几万大军,这样算下来,明军岂不是……有六十多万人马?”
牛金星点点头,说道:“李定国等与赵谦两部人马,之间素有间隙,这六十万人,并非抱成一团……但也是十分强大的对手。清军满汉蒙八旗军、关宁军等精锐有三十万,还有地方军,全部加起来也有四十万人。目前的形势,大顺军是最弱的一方。”
牛金星的话完全实事求是,无论从人数和战斗力上,大顺军确实是最弱的一方,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是经济,西北相对华北平原和江南来说,实在太穷了。
打仗就是打银子,这句话赵谦几年前就说过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咱们再比较一下三方的经济来源,满清自然是税收加对汉人有计划的掠夺,明朝目前主要依靠海上贸易和商业税收。
唯独李自成这一方最不牢靠,依靠抢劫掠夺富户和官员地主的财产和土地,这种干法的弊端很快就凸显出来了,钱粮就那么多,地盘就那么宽,抢完了就没了,只好抢百姓。那些一开始尝着“迎闯王不纳粮”甜头的农民,最后还是被压榨被抢劫的命运。
李自成也没有办法,西北连年动乱,经济底子本来就弱,有钱的都被抢了,经济迅衰退,他要依靠税收养几十万大军恐怕很难。
所以李自成要打出去,一是在西北支撑不下去,二是现在天下形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守在原地之后坐以待毙。
“丞相有什么建议?”李自成想了半天,看向牛金星。
牛金星看了一眼旁边的田见秀,田见秀对于这种天下大局安排提不出什么建议,书读少了便是这样。牛金星见田见秀插不上嘴,心里有股快感泛起。
牛金星拱手道:“臣有两个方略,上策,南下攻彰德府。下策,取汉中,入四川。”
李自成道:“上策如何,下策又如何?”
“上策取彰德,是参与天下霸主的争夺战。今赵谦军逼近徐州,李定国逼近开封,清军主力尚无消息。臣斗胆估算,几方的生死大战将在山东境内生,此战将彻底决定天下谁主沉浮。山东之地,自古易攻不易守,我等下东南,乃是取攻策……”
“……下策取四川,乃是守策,今大顺最弱,也可采取龙潜九渊之势。西北贫弱,不易长久,四川自古天府之国,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趁此明清火并无暇西顾的良机,攻取四川,辐射西南诸省,养精蓄锐,乃是长久之策,乃守也。”
李自成听罢想了许久,说道:“我军最弱,参与大战,恐难获胜。在此良机,南入四川,攻取云贵甘肃,乃是长久之计,丞相何以曰下策?”
牛金星道:“皇上,守蜀地者,东汉有玄德诸葛之例,一入四川,偏安尚可,出川何其难也!皇上半百龙体,百年之前,可定大事乎?故乃下策。入彰德,随时可以进军山东,看似冒险,实则大有机会。”
“哦?”李自成眼睛一亮,“丞相说下去。”
“那时明清双方正在山东对峙,面对生死之战,只要稍微被对方有机可乘,便会遭到孤注一掷般的进攻。我入彰德,本身就是实力最弱的一方,又有李定国牵制,故我等就有坐山观虎斗的机会,时李定国应该在开封,李定国本是义军出身,他是不会与我们拼命的,所以大顺军便可趁明清双方两虎相争之时,以逸待劳,收渔翁之利!”牛金星瞪大了双眼说道,“风险有些大,但皇上觉得,这不是上策么?”
李自成哈哈大笑:“上策!上策!”
牛金星又提醒道:“攻击彰德的机会必须准确,太早,容易被两边夹击。太晚,打完了我们就没战机了。所以要在有利的时机迅拿下彰德,然后挺进山东收拾残局,方是皇上王者之道。”
李自成点点头:“应该多派细作,时刻注意明清双方的位置和动向。”
“皇上英明!”
天下的形势如汹涌的长江浪潮,不是凡人可以随便阻挡的。胸有韬略者,只是看到了大潮,所谓天道苍苍,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智者尽量顺从天意也。
这天道,或说是形势,三方王朝都看到了,于是都在积极准备着,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而此时的明朝,已经完成了主力在长江以北的部署,调整了攻击的姿态。赵氏嫡系军队三十多万,在西起河南汝宁,东到东海海岸的广袤战线上摆开阵势,矛头直指黄河一线,而徐州,将是明军攻击的第一处要塞。
西线兵力,即李定国为的南方军团二十万,攻占了南阳府,积极向开封方向推进。
一句话,北伐态势已经形成!
赵谦在江北巡视,一边了解兵力部署,一边和官员研究天下形势,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赵谦的足迹已到了中都凤阳。
“前锋推进到哪里了?”赵谦站在凤阳城头,问旁边的邹维涟。
邹维涟躬身道:“已接近宿州。”
赵谦抬眼向北望去,平原延伸,一直到地平线,“很好,攻下宿州,就可以直趋徐州了。南方军团到哪里了?清军还没有动静么?”
邹维涟道:“回大人的话,李定国等所率军团已出南阳府,准备进攻许州(今河南许昌)。清军主力尚无动静。”
赵谦已得知福临重新坐上了皇位,那么满清内部的斗争应该告一落了,他们应该积极备战才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动静,让赵谦隐隐有些不安。
“大人……”邹维涟见赵谦的神色,唤了一句。
赵谦转过头,说道:“计划不变,攻下徐州,掌握黄河天险再说。”
其实清军想干什么让赵谦很纳闷,黄河长江两大天险,无论谁掌握了,也无论用什么战术,没有放弃的道理吧?
这时一个将领走上城头,对着赵谦和邹维涟跪倒道:“二位大人,宿州虚实已经探明,只有守军三千人,是否要立刻拿下?”
邹维涟看向赵谦,因为赵谦在这里,邹维涟便欲让赵谦下命令,其实就是个命令,宿州自然要拿下。
却不料赵谦说道:“暂时勿动,二弟……”
张岱上前拱手道:“在!”
“即刻命水师战舰运西虎营一部北上,负责攻击宿州……”赵谦想了想,回头对邹维涟道,“李定国的使者,还有右翼刘泽清的人,叫上他们看看,咱们是怎么打仗的。”
张岱和邹维涟一起拱手道:“遵命。”
战争和政治是分不开的,实际上战争很多时候是为政治服务,赵谦想通过打宿州的战役,让左右翼的盟军产生敬畏心理,给他们施加压力。
第二天,赵谦在中都接见了李定国和刘泽清的使者官员,两边各有三四人,寒暄罢,赵谦便说道:“正巧本官要去宿州督战,几位可有兴趣同去一观?”
看别人打仗,当然能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战力估算、作战特点等等方面,极其有用,所以双方使官立刻就答应了。
“现在从中都出,沿官道去宿州,也就一天路程,正好能赶上。”赵谦笑道,战舰从海路运兵北上,然后换小型运兵船走内河西进,一两天时间而已。
邹维涟拱手道:“卫队已经安排妥当,大人随时可以启程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