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九月间,大明地方大员有较大人事变动。福建巡抚邹维涟,因“禁海自封,按兵不动,毫无建树”,罢官,遣回老家浙江淳安县。浙江按察使李貌在李林贵勾结敌国贩卖死茶案中,劳苦功高,调往福建任巡抚,节制福建南海6海军政。而赵谦则升浙直总督。
这些人事变动的缘由,和官面上说的大相径庭。李貌升福建巡抚,是因为温体仁想要周延儒的把柄,和李貌之间的交易。至于邹维涟罢官,原因更简单,李貌既然要去,他总得要给别人挪挪地儿。
维涟在福建,并非毫无建树,他着手整顿军队,巩固海防,鼓舞士气。沿海逐渐巩固,军队日益强胜,并和郑芝龙达成一致,邹维涟帮助郑芝龙对付刘香,郑芝龙答应暂时禁海,帮助邹维涟打退荷兰袭扰。虽未生大规模战事,但南海局势已逐渐平衡,各方渐渐稳定下来。
郑芝龙就是郑成功的老爹。而刘香何许人也?本是郑芝龙旧部。
郑芝龙受明朝招抚后,原先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刘香一股势力心有不甘,拉到广东,继续其海上劫掠营生。刘香势力与荷兰人勾结,在一段时间内对郑芝龙造成很大威胁。刘香势力在广东崛起后,台湾海峡又转趋不平静。福建巡抚邹维琏宣布恢复海禁,并力阻郑芝龙与在台湾的荷兰人私下通商。郑芝龙势欲扫除刘香。而在此之前,原为郑芝龙旧部的李魁启和钟斌也先后叛离,但都遭到郑芝龙扫除,刘香成了他原先一起结伙的海寇中最后的对头,也是最难应付的一股势力。
邹维涟找到了解决福建问题的办法,可惜下岗了。李貌继任福建巡抚之后,抛弃邹维涟的一套干法,意图同时拉拢刘香,制衡郑芝龙,从中牟利。
但是很多时候,并非什么事都能心想事成。李貌搞搞阴谋还成,于一省军政大局,完全是门外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样势必和在海上占绝对优势的郑芝龙生矛盾。原因很简单,郑芝龙和刘香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选手,什么制衡完全是扯蛋。
邹维涟回到浙江老家后,感觉到周延儒可能坐不稳了,朝中即将洗牌,胜利一方肯定是温体仁。正巧赵谦和温体仁关系密切,又是浙直总督,就住在杭州,邹维涟岂肯放过这种机会?回到家后不久,立刻带着几个糯米团做干粮,穿了一身布衣服,坐船拜访赵谦来了。
同是杨嗣昌门下旧人,赵谦立刻接见了邹维涟,以邹维涟的出身阵营,赵谦完全可以将他当成亲信来培养。实际上赵谦看中的人,先要真有能耐。
韩佐信就赞叹过邹维涟控制福建局势的策略合情合理,所以赵谦认为邹维涟确有才能,拉拢他势在必行。
赵谦设宴款待了邹维涟,史可法韩佐信张岱等亲信相陪。
酒过三巡,赵谦便试探道:“德辉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了,每日小酒醅香,兄弟好生羡慕啊。”
邹维涟叹了一声气:“可惜寒窗十几载,都得带进棺材去了。”
赵谦和韩佐信听罢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史可法好谈兵,知道邹维涟刚从福建回来,便问道:“红夷炮船与我大明炮船,优劣如何?”
邹维涟道:“我大明炮船,适于运兵,船底宽吃水浅,不易触礁。红夷的船又细又长,航快,火器犀利,适于海战。对了,赵大人,福建接连大旱,我在福建时,因缺钱粮,也无力赈灾,恐饥民有向浙直流窜的可能,大人不可不早作防备。”
赵谦无奈道:“浙直一带,尽是私兵,如有民变,也用不着咱们操心。‘小乱住大城,大乱住乡。’德辉可曾听过?”
邹维涟恍然,摇头道:“这番形势,纵是有济世之才,姜子牙再生,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啊……我在福建时,见红夷人的火器真是犀利,如我大明官军人数相当,绝非对手,大人可设法弄一些红夷火器,让制造局仿制,配置官军,定可大大提高战力。”
赵谦趁机对邹维涟许诺道:“待朝中……待些时候,我便举荐德辉兄出任浙江承宣布政使,德辉兄欲重振大明军威的抱负,定可有用武之地。”
邹维涟眼睛顿时一亮,面上却推辞几番,以免有贪慕权力之嫌。
赵谦刚才听他几次提到火器,明白邹维涟一定对此有兴趣,赵谦为了河蟹气氛,让邹维涟感觉有共同语言,便说起火器:“我大明的火统枪管太短了,而且管内没有膛线,射程很短。”
邹维涟听罢想了许久,道:“枪管长短影响弹远近么?”
“可不是,红夷的火枪很长,是吧?”
邹维涟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他们的枪铸造得这样长,是用来拼杀的,红夷的火统前端放置有利器,近战可当长矛。原来枪管长短还与弹远近有关,我回去之后定要试验一番。”
赵谦道:“火统前端的利器名为刺刀,一会我给你画一种比红夷刺刀更好用的构造,带血槽,伤人之后便流血不止,杀伤更强,而且容易拔出来。这样,我把枪管内的直膛线也画给你,红夷也没有这种构造,可大大提高射程,刻有膛线,射程就能远弓箭。”
邹维涟如听天方夜谭,又惊又叹,只听赵谦侃侃而谈:“就目前的大明鸟统,略加改进,便能使火器官军战力大增。比如弹药,官兵怕放多了炸膛,往往少放,非常影响威力,而且上弹缓慢。可将弹药改为纸装定装弹药,先将弹丸和弹药定量用纸包,上弹时,倒进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