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潜杜勋回到紫禁城,朱由检刚刚在平台召见了大臣,便叫他们去平台见驾。当他们从皇极殿西边走过去,穿过右顺门,走到平台前边时,皇帝已经坐在盘龙宝座上等候。
御座背后有太监执着伞、扇,御座两旁站立着许多太监。两尊一人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细烟,满殿里飘着异香。
高启潜杜勋趴在地上就开始哭诉,因为两人是司礼监的太监,周围侍奉皇上的太监们听得他们的悲惨经历,都很配合地抹了几把眼泪。
“皇上,要不是兵部侍郎赵谦率军直冲东夷大营,奴婢等人恐怕再也不能侍奉皇上了。”杜勋做人还是有原则的,谁帮了他,他就会记着谁的好,“奴婢在东夷营中,另有所闻……”
杜勋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监,那些太监见皇帝端起茶杯准备听杜勋要说什么,忙知趣地退了出去。
“皇上,那吃里扒外的袁崇焕,果然和皇太极有勾结,奴婢亲耳听见东夷高官相商密事,一个夷人说,鲍贤弟,咱们太窝囊了,不知道皇……太极为什么就这样撤了。另一个说,今日撤兵,是皇太极的计策。高兄,刚才你也看到,皇上单骑冲入袁崇焕军营,有两人前来交谈。然后那人又问,哦,说了什么?另外一个说,为兄没听大清,大意是什么与袁崇焕有密约,此事可以马到成功了……皇上,袁崇焕不是汉奸是什么呢?”
杜勋在锦衣卫干过,密探到的事情,都能说得分毫不差,连每个语气都给你模仿出来,不能不说其记忆力之好。
朱由检听罢心中突生一股怒火,然后觉得事有蹊跷,看了一眼默不出声的高启潜,说道:“朕知道了。”
杜勋高启潜听罢跪安欲出,突然朱由检又道:“高启潜,你留下。”
高启潜复跪在面前,诚惶诚恐地道:“奴婢奉旨督师勤王之兵,有负圣恩,万死之罪。奴婢身受皇上重托,不敢丝毫怠慢,奈何袁崇焕完全不听奴婢调遣,我行我素,时敌兵临城下,奴婢恐影响大局,只得任由其怯战,复调京营一部西虎营,由兵部侍郎赵谦率领,猛攻皇太极,皇太极死伤惨重,况我京师城坚,皇太极才只得退兵而去。”
朱由检闭目沉思了一会,说道:“杜勋说袁崇焕勾结皇太极,是否属实?”
“奴婢确实也听到了,杜勋句句属实。只是……”
朱由检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几根血丝,看着高启潜,让高启潜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恐惧。
“说下去。”
“只是,只是奴婢以为,此事多半是反间计。似‘蒋干盗书’之计。”
朱由检呵呵笑了一声:“你不是蒋干,朕也不是曹操。”
高启潜这才在心中长嘘了一口气,看样子皇上是不会追究自己被俘之事了。
“己巳之变”的危机终于烟消云散。十二月初一日,朱由检作了一系列布置,任命司礼监太监沈良佐、内官监太监吕直负责北京的九个城门以及皇城(紫禁城)的防务,司礼监太监李凤翔负责指挥忠勇营、京营的军队。显然,这是把京城与皇城的警卫置于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以防不测。做好这些准备后,他下令召见袁崇焕。
袁崇焕这时接到了太监传达的圣旨:“皇上召见,议论军饷事宜,立即暂停军务,赶往宫中。”
传旨的太监走后,下周茂才低声道:“督师,此行恐凶多吉少。”
袁崇焕想起上次召见时皇上还亲自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现在敌兵已退情况有所好转,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这时还能不去?想抗旨不成,遂说道:“圣旨不得不从。”
同时应召的有满桂、黑云龙、祖大寿、赵谦等官员将领。
赵谦接到圣旨,心中照样有些不安,他刚送走了秦湘,做贼心虚,恐皇上追究此事,顶着欺君杀头之罪撒谎,压力还是相当地大。
虽然他明白周延儒获悉这个消息需要时间,作出部署也需要时间,没那么快就追究这事了,但是心中仍然无法自安。
他又想起了秦湘,回忆起洞房之时,对她的喜爱,对她的海誓山盟。事实证明,海誓山盟,只不过嘴里说出来的几句话。赵谦心中难受,他只得想,自己算对得起秦湘了,聊以自慰。
另他奇怪的是,秦湘离开了他,他的难受只源于一生一世的承诺无法兑现,并未有多少伤感。
赵谦感叹道:今人古人,价值观差异过大,共同语言缺乏,想要心心相印还是比较困难。虽然他因为内心的孤独,真的很努力去做了。
他收拾了一番,就去了紫禁城。当他在太监引导下来到平台时,满桂等人已经先到了,只有袁崇焕还没有到。
众人跪在帘子外面,朱由检没有叫平身,都不敢起来。跪了近两炷香功夫,赵谦膝盖生疼,却仍然不敢动,心里大骂袁崇焕,都死到临头了,还要装架子。
终于,太监道:“禀皇爷,袁崇焕到。”
袁崇焕走过来,行了叩拜之礼,朱由检仍然没有理他。帘子里面,看不见朱由检的表情,众人心中忐忑,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朱由检才厉声道:“袁崇焕,朕只问你三件事,你从实作答。杀毛文龙、敌军进犯京师、故意击伤满桂!缘由何在?!”
听了这三个问题,袁崇焕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朱由检以为他默认了,就命满桂脱去衣服显示所受之伤,那意思是指责袁崇焕蓄意而为。
袁崇焕这才声辩:“当时满桂在城北激战,臣在城南激战,互不相干。满桂受伤,与我何干?”
但现在问题已经不是满桂的问题了,那只是个借口,就算袁崇焕说关他屁事,也不顶用。朱由检大声下令:“着锦衣卫拿掷殿下!”锦衣卫一拥而上,把袁崇焕的朝服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