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解了禁足的奚蕊趁奚广平当值的白天终于重获自由。
悠铭坊二楼厢房内,身着月白色袄裙的女子手中捧着鎏银飞花手炉,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抬起了眸。
“蕊蕊。”江予沐弯着眉眼望去。
奚蕊本就生得极美,并非是艳丽夺人,她的五官透露着些京都贵女的柔嫩细腻范儿,眉目如画,眼波潋滟生辉。
此时的她一袭素绒绣花袄,湘妃色软毛织锦斗篷着身,衬得人愈发肌肤胜雪,雾鬓云鬟。
“阿沐。”见着眼前之人奚蕊瞬间挎下了小脸,她将帷帽取下递给文茵,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听着她嗓音委委屈屈,江予沐有些忍俊不禁,她多少还是知道奚蕊这几日的经历。
于是避重就轻问道:“今日怎么没见你穿那件心心念许久的百褶如意月裙?”
她可是记得奚蕊为了裁制这身新裙攒了许久的月银,又拖了人才买到那成色极好的绯色雪缎。
今日好不容易能出门却没穿上一番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奚蕊就郁闷至极。
她行至紫檀桌案旁,手指捻起和阗白玉茶盏抿了一大口,愤愤道:“被勾破了!”
京官俸禄低,爹爹又极为清廉,因此奚家并不算富裕,她每月也只有一两白银零花。
偏生她又心念京都锦和楼新进的雪缎,好几月不外出采买攒下银两才勉强购得一匹,可就只穿了一次。
那日她半夜爬墙本没考虑那么多,想着最多不过是被雪水浸湿,可谁曾料到回去之后那裙摆不知何时被树枝刮出了一条大口。
而这苏州运来的雪缎又非寻常针脚可补救,她女红也不甚精湛,是以,那套月裙只能搁置在衣橱中,简直暴殄天物!
奚蕊恹恹地将手肘置在桌案上撑着脸颊:“还好没把我的脸给刮破相。”
如今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听着她言及来龙去脉,江予沐哑然失笑,她执起紫砂壶为她添了茶水,缓道:“所以你逃跑时就穿着你那招摇的红衣,然后被奚伯伯抓了个正着?”
江予沐已然对奚蕊时不时的惊人举动十分习以为常,只是这打扮如此精良地逃跑委实有点离谱。
奚蕊不以为然:“谁规定逃跑不能穿新衣?如若不时刻维持良好容貌,我怎对得起这众望所归的京都第一花架子称号?”
她自然知晓外人如何评说她,可是花架子怎么了,花架子不也是对她容貌的肯定?
既然被肯定,必然是要不负众望的。
“噗——”隔了道墙的季北庭一口茶喷了出来。
偷听别人谈话确实非君子所为,奈何这墙实在不隔音且那位小小姐声音不小,他们又是习武之人听觉要比寻常人灵敏许多,是以要做到完全听不见着实为难。
祁朔手指微顿,不知怎得竟想到了那日在雪地里摸索着照铜镜的红团子。
“这小小姐有点意思。”
季北庭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眼神在瞟到祁朔时忽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在笑?”
祁朔抬眸,云淡风轻扫视而来:“筑桥,官银?”
季北庭:“”
“不若把你那月裙交予我来补救一番?”见她越说越心痛,江予沐掩帕笑道。
闻言奚蕊眨眨眼,倏然直起身子瞳孔中泛着欣喜,她抓着江予沐的手臂摇晃:“就知道阿沐最好了!”
她先前竟没想到让阿沐帮她补上一补,要知道江予沐的女红在京都贵女圈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我明儿个,不,待会儿就让阿绫送到侯府去。”
江予沐虽与她相同年岁,但在去年底嫁到了安阳侯府成了安阳世子妃,若奚蕊没有那番退婚行径,她现下应当也是已婚女子。
江予沐眉眼带笑,然后招了招手:“春月,拿过来吧。”
春月将小巧的绛红色锦盒呈上,奚蕊好奇瞧去:“这是什么?”
锦盒的锁扣被打开,入目所见是只小巧又精致的圆白瓷胭脂盒。
只消一眼奚蕊便认出了这是祁朔归京那天她匆忙未能买到的山榴花胭脂。
不,这个要比那削价的山榴花胭脂成色更佳。
“知道你那日定没抢到,便唤了春月多买了两盒。”江予沐将锦盒推至她身前。
奚蕊眨巴眨巴眼睛似是有些不确定:“给我的?”
江予沐点头。
“阿沐阿沐你怎得怎得这样知我心!”奚蕊蓦地抓住江予沐的手臂摇晃,乌漉漉的眸中笑意璀璨。
“看来世子待你不错,这样我便放心了。”
江予沐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七品闲官,当初安阳世子提亲时还引起了京都波澜。
众人都道是女方高攀,奚蕊却害怕男方过于强势婚后让她受了委屈,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毕竟这等质地的胭脂对于她们这等贫民窟女子来说是万万买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