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依言停车。</p>
他拉上手刹，等着顾濯下一步指示。</p>
这时，面包车内又依次下来两名壮汉，以及衣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那三人个个面目狠厉，满身匪气。</p>
花衬衫那人伸手整理沈富强领口，又拍拍他肩头，“回去好好想清楚，明天给我答复，决定权在你，看你是愿意把那钱还上，还是把人带到我面前。”</p>
“放心，只是玩玩，出不了什么问题。”</p>
沈父抖着肩膀，“……我想想。</p>
不多时，几人坐上面包车，驰车离开。</p>
顾濯则望向车窗外的人，轻皱眉心。</p>
他没有久留，短暂停留几分钟，又吩咐司机开车，等上行车道一段时间，他拿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p>
“查个人。”</p>
沈秋羽单手托腮，小口咬着哈密瓜，眼睛瞄向手机屏幕，画面中，陆谦正通过他拍的试卷截图查看情况。</p>
等沈秋羽啃完小瓣哈密瓜，镜头那方的陆谦摘下金丝眼镜，轻轻捏着眉心。</p>
陆谦眉宇间有几分疲倦。</p>
沈秋羽问：“陆总……你今天很忙？”</p>
陆谦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就没了后话。</p>
沈秋羽酝酿两秒，后半截那句“要不咱们以后别整这乱七八糟的辅导，互相放过吧”，话没出口。</p>
陆谦忽地道：“我既然答应帮你考上北城大学，就会做到，你不用担心。”</p>
沈秋羽：“？？？”</p>
沈秋羽满头雾水了几秒，再琢磨陆谦那句话，顿时明白过来，合着是原主想考北城的重本，顺便利用老板帮忙。</p>
原主真是个懂得物尽其用的人才。</p>
沈秋羽腹诽时，音筒内又传出陆谦沉冷暗哑的嗓音。</p>
“你离镜头近些。”</p>
“哦。”</p>
沈秋羽不明所以抬眸，看陆谦没戴眼镜，以为他看不清，就听话地凑近，他脸小，又五官精致，临近手机屏幕，更显明丽漂亮。</p>
不知道是网速问题，还是别的原因。</p>
沈秋羽眨眼睛的频率很慢，仿佛一帧帧卡点的照片，落在陆谦眼中，像是忽闪的轻薄蝶翼，在掌心轻轻地扇动，带起一丝丝电流划过背脊的酥痒。</p>
他嘴里咬着鲜嫩多汁的哈密瓜，嘴唇红红的，有一层薄薄的莹润水光。</p>
很欲。</p>
陆谦喉结倏地有些发紧。</p>
他伸手去端手边的咖啡杯，苦涩的美式咖啡很快压下那股奇怪的躁动。</p>
半会儿，他戴上金丝眼镜，恢复成平时那张冷漠俊脸。</p>
沈秋羽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吃完哈密瓜，又用水果签去扎葡萄，葡萄是顾濯走之前帮他处理过的，颗颗干净又晶莹。</p>
他边吃边想，顾濯这人真心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p>
陆谦在镜头后不着痕迹地后退几分，掩着唇轻咳一声，他这声音突兀得不行，沈秋羽猝然思绪回笼。</p>
陆谦道：“你想在海城发展么？”</p>
沈秋羽：“？？？”</p>
这人话题怎么转这么快？</p>
沈秋羽静默片刻，摇头。</p>
陆谦脸色微变，“你不来？”</p>
沈秋羽继续摇头，满心莫名其妙，这陆大总裁又是抽哪门子风？</p>
谁知在他两次摇头后，陆谦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说了句“最近出差，有事留言”，便结束视频。</p>
沈秋羽捏着手机，表情可以用六个字概括——</p>
地铁，老人，手机。</p>
陆谦这点小插曲完全不影响沈秋羽，他好好休息一晚，次日清晨去楼下粥店打包外卖，准备去厉老板那里打卡。</p>
最近厉北野没联系他，恐怕还在生气。</p>
到医院时，刚好是早餐时间。</p>
沈秋羽拎着清粥和酸萝卜丁推开病房门，忽见里面不止厉北野，床边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她正把盛好的小米粥递给厉北野。</p>
厉北野笑得像只傻狗。</p>
沈秋羽一愣。</p>
别墅书房。</p>
沈秋羽在办公桌坐着，手机视频那端连接陆谦，镜头精准对上陆谦那张冷漠俊脸。</p>
他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戴了副金丝边眼镜，衣着简单，沉默寡言，确实有几分教授学者的文雅气质。</p>
尤其他面无表情地敲击电脑键盘，没有一句废话时，更像。</p>
刚才他对沈秋羽莫名的“老师”称谓，视若罔闻，跟没听见似的进入主题。</p>
监督他写试卷。</p>
他的无视。</p>
沈秋羽不要太高兴，整个人都有点死里逃生的余悸，暗中抚慰自己吓到嗓子眼的心脏。</p>
但他同时又想。</p>
如果不是现在还多了个甲方在场，那就更好了。</p>
他默默扭头，看了眼背后的周钦琛。</p>
周钦琛正坐在他侧后方的沙发上，单手扶额，姿态慵懒地翻动着《西方美术史》那本书，阅览得很认真。</p>
察觉沈秋羽目光，他撩着眼皮看来，态度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宛如陪读家长。</p>
他似笑非笑道：“不用管我，你继续。”</p>
沈秋羽：“……”</p>
沈秋羽含泪握拳，我是想管你么，我是想揍你。</p>
同时面对两个甲方是什么感受？</p>
别问，问就是头皮发麻。</p>
沈秋羽捏着钢笔如坐针毡，迟迟没下笔写题，心脏砰砰直跳（吓的）。</p>
视频中忙碌工作的陆谦忽地转头，皱眉看他，对他浪费时间如浪费生命的行为，进行眼神嫌弃，又让他快点动笔。</p>
沈秋羽“哦”了声，低头写高中试卷。</p>
他最近为应付陆谦，复习不少高中知识点，已经差不多都回忆起来，做题信手拈来，但以防陆谦察觉异样，又不得不伪装学渣。</p>
陆谦看他动笔，就转开目光。</p>
而周钦琛恰好抬头，瞧见视频中一晃而过的半张俊脸，他微眯了下狭长的眼睛。</p>
这个陆老师……</p>
很面熟。</p>
时间过得非常快。</p>
沈秋羽做完试卷时，已近十一点，他中间摸鱼多次，总算把时长拖到十点半，可是……</p>
周钦琛怎么还不走啊！</p>
他专门拖到这个时间点，就是为了让周钦琛快圆润滚出客卧，哪知道他完全没挪脚的意思，跟长在沙发上似的。</p>
沈秋羽扭头瞄了眼周钦琛，见他微埋着头，很认真地在速写本上画人体速写。</p>
客卧很安静。</p>
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着铅笔沙沙的落笔声。</p>
没等沈秋羽看清纸面的人物动态，周钦琛似有所察地抬眸。</p>
沈秋羽匆匆回过身。</p>
陆谦正在批改沈秋羽试卷，见他飞快扭头，便停止动作，透过视频画面看向沈秋羽，似乎想问怎么了。</p>
在看见沈秋羽的脸时，眸色滞住。</p>
沈秋羽离镜头非常近，脸颊微红，杏眼低垂，蝶翼似的浓密眼睫缓缓扇动，透落的暗影附在唇形优美的唇瓣上，像两片染红的桃花。</p>
艳丽的唇色和那颗小红痣一样夺目。</p>
特别好看。</p>
视频后。</p>
陆谦倏然端起水杯轻抿，冰冷眼眸隐笼上一层薄夜般的暗色。</p>
他神色不自然地转移目光。</p>
忽然。</p>
他神色微顿，视线停在某处。</p>
尽管不太清晰，但依旧能穿越镜头看见沈秋羽背后不远处，有只握着画笔的修长手臂。</p>
那是一个男人的手。</p>
陆谦慢慢放下水杯，眼底的柔和迅速消退，眸色渐发锋锐。</p>
“你在哪里？”</p>
他问。</p>
沈秋羽陡然听到这句，钢笔险些没拿稳，在卷面刺啦划出一条漆黑长线。</p>
动静太大，两道视线刷地看向他。</p>
沈秋羽：“……”</p>
沈秋羽余光心虚地觑了眼周钦琛，没什么底气的回答陆谦：“我……在朋友家。”</p>
陆谦皱眉，“厉北野？”</p>
“不不不。”</p>
沈秋羽连忙摆手，“不是厉北野，是另一个朋友家。”</p>
陆谦那边久久不语。</p>
沈秋羽等得十分忐忑，他不知道这借口陆谦到底信没信，不信，自己又该怎么继续编。</p>
两分钟后，陆谦冷声扔来一句“不及格，重做”，便率先切断视频通话。</p>
沈秋羽暗自舒了口气，好在陆谦没有追问，他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沉沉落回胸腔。</p>
应付完陆谦，他开始收拾试卷和钢笔。</p>
忙完回头，见周钦琛放下画笔，又在看那本《西方美术史》，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p>
沈秋羽：盯. jpg</p>
沈秋羽盯得眼睛发酸，周钦琛终于合上书，起身准备离开客卧。</p>
临走前，他似乎想起什么事，又回头说了句：“明天八点，跟我去高尔夫俱乐部。”</p>
沈秋羽没问去做什么，反正能离开这鬼地方就行，到时候再找时机摆脱周钦琛。</p>
周钦琛这人心思难以揣测，难保不会再找他麻烦，得先联系顾濯，有暗恋对象在，周钦琛多少会收敛些。</p>
目前协议只剩三个月不到，等结束后，他立刻离开北城，远离四个大佬攻。</p>
他依照原著剧情推算，最后一位大佬也将回北城，届时肯定会找上门，但好在这人比较容易应付，问题不大。</p>
沈秋羽洗漱后，用家庭医生给他的祛瘀药膏擦手腕脚踝的淤青。</p>
原主肌肤脆弱这毛病真折腾人，分明是他打赢周钦琛，反而看着最惨烈。</p>
关键还疼。</p>
沈秋羽吹吹手腕青紫的压痕，心头把周钦琛骂了好几遍，顺便祝他这辈子都追不到顾濯。</p>
擦完药，沈秋羽将门窗反锁，确保别人无法进来，就安心睡觉。</p>
次日清晨，周钦琛带着他准时出发。</p>
高尔夫俱乐部在市区博雅球场，他们驱车前往，两小时后抵达目的地。</p>
从停车场进球场，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到休息室更换运动装，衣服由客人自备，如有需要他们也能提供。</p>
周钦琛准备很充分，给沈秋羽也带了一套。</p>
沈秋羽去更衣室时，他放在茶几桌面的手机嗡地震响，有人来电。</p>
【顾戳戳】</p>
周钦琛垂眸，不经意地睐了眼来电人的备注，眉眼间的轻松骤减。</p>
沈秋羽换好衣服出来，顺手从茶几拿起手机，却发现没电关机，他心底疑惑怎么回事，但想到原主手机平时也爱出问题，便没细想，把手机扔回包里。</p>
周钦琛睇着沈秋羽，说：“很适合你。”</p>
沈秋羽黑着脸：“我怎么觉得这像女装。”</p>
周钦琛阴郁苍白的俊脸，难得露出一丝诚心的笑，显得弥足珍贵。</p>
“大胆些，它就是。”</p>
沈秋羽：“……”</p>
我想揍他，现在立刻马上！</p>
北门欢跃小区。</p>
顾濯放下手机，黑眸幽深，冷白俊脸霎时笼上一层寒霜。</p>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瞄了眼内视镜，看着顾副总渐冷的面色，他清晰听到手机音筒中传出的余音——</p>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p>
助理明显察觉车厢内气压锐减。</p>
救命，顾副总好像很生气。</p>
这时，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极大程度缓冲了这股低气压。</p>
助理从两人谈话中听出，来电人是他另一位上司，顾总顾琤。</p>
很快挂断通话。</p>
顾濯抬眸：“去博雅。”</p>
魏哥叫苦不迭，被沈秋羽茶色眸子看了眼，又巴巴地将话咽回去。</p>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沈秋羽，心头气得要死，恨不得立马弄死沈秋羽，后槽牙咬得快冒血，但又忌惮沈秋羽能打，迟迟不敢动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