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娣眉头微蹙。
“算计旁人是争,提高自己也是争,争奇斗艳是争,不争不抢也是争,只看太子殿下愿意看到何种争,不愿看到何种争罢了。”上官云瑶又吃了口茶,放下杯盏,“妹妹的话,姐姐若觉得可听,便听听,若觉得不入耳,便一笑了之吧。”
说完,她便要起身。
傅良娣连忙抬手按住她的手,“上官妹妹!”
上官云瑶朝她笑,“姐姐请讲。”
“这话……”傅良娣有些犹豫。
“这话,多半是我自己所想,但若没有皇后娘娘提点,我也想不了如此通透。姐姐是明白人,想来前些日子的事,着实是惹恼了皇后娘娘,自然也惹恼了太子殿下。”上官云瑶笑着说。
傅良娣点了点头,“可我……没做什么呀?”
上官云瑶沉吟片刻,“也许是太子殿下以为姐姐存了争执的心思,所以提醒下姐姐。也许太子殿下是想杀鸡儆猴,姐姐可千万莫要冲动,做了那鸡呀!”
上官云瑶说完,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吹过枝头,仅挂着寥寥几片黄叶的树梢随风摇晃。
桌案高几上摆了几盆水仙,此时正含苞待放。
傅良娣咂摸了一下上官云瑶的话,话是正经话,怎么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宫里的女人,那个是不争不抢的……怎么看出了我有搏宠的心思,就要……”傅良娣低声嘟囔道。
“姐姐,适才我已经说了,自然人人都是想争宠的,只看你愿意怎么争罢了。叶良媛平日里与人无争不是争么?与人无争,清心寡欲,让太子殿下觉得在叶良媛那儿能得到放松,身心舒畅,自然那不争,就是最有利的争了!姐姐可看到太子殿下何时疏漏叶良媛的侍寝?”上官云瑶低声说道。
傅良娣看她一眼。
半晌,笑了笑,“妹妹如今,这般和善,这般又是读书,又是写字,修身养性,也是另一种争法?”
上官云瑶爽快的点头,“是啊,不怕姐姐笑,全心沉浸下来,才是不争为争的最高境界,妹妹还差得远呢!”
傅良娣离开之时,觉得脑子里这“争”和“不争”,被上官云瑶绕得有点晕。讨贞呆才。
回到自己殿中之时,她忽而想起,太子殿下招幸傅文娘的那日,不正是她和上官云瑶说话,话中多少有挑唆上官云瑶和王家关系之语那日么?
她抬眼,目光落在那枝被宫女插在细口瓷瓶里的绿萼梅上。
太子殿下送来这只梅花,真的是在警告她,东宫的事情没有能瞒过他眼睛的?
是想要告诉她,莫以为躲在后头,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将旁人当枪使?
傅良娣忽而觉得身上有些冷。
倘若真是这样,那王静若陷害上官云瑶,还险些害了太子妃的事儿,太子殿下会不会也算到她的头上来?
她一开始也挑唆了王静若来着……
不会的,不会的……
傅良娣拍着心口,“莫要自己吓自己了!”
“姐姐!”傅文娘寻到傅良娣殿中,“给姐姐请安。”
傅文娘在家中之时,并不显眼,且性子文静,众姐妹反衬之下,越发不起眼。如今有太子恩宠,这般盛装打扮下来,竟也是光彩照人。
傅良娣连忙笑道,“妹妹快别客气了,自家姐妹,何须见外。”
傅文娘起身,“姐姐写了家书么?”
这问题问的傅良娣一阵茫然,“家书,没有啊?怎么了?”
傅文娘看了她一眼,狐疑道:“姐姐不知么?二伯父要被调往西北军营了。原以为姐姐定会写家书回去问候的,怎么,姐姐不知么?”
傅良娣闻言一怔,茫然摇头,“我爹要被调往西北,怎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文娘闻言,尴尬垂头,“如果姐姐都不知道,许是我听错了,消息有误呢,若是确定了,殿下怎么会不告诉姐姐知晓!定是我听错了,姐姐莫往心里去!”
傅文娘说完,就慌慌张张的告辞了,脸上很是有些忐忑。
“我爹要去西北怎么我不知道?是太子殿下的决定么?”傅良娣皱眉低语。
傅文娘都知道了,她却丝毫不知情。
她敢在宫中挑唆旁人不合,争夺太子宠爱,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得圣上倚重的爹爹么?
如今爹爹要去西北军营了?
那她在宫中还有什么依仗?
是了……
傅良娣忽而想到上官云瑶的话,她们入得宫中,家中的依仗又能算得了什么?
唯一可以依仗的不过是太子殿下的宠爱罢了。
傅家就算在得圣上倚重,可以有她,就可以有傅文娘来代替她。
都是傅家的女儿,想来傅家一定不会为一个嫁出门的女儿,来和太子扭着来的。
除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她根本没有旁的依仗!
何止东宫在太子殿下掌控之中,她们每个人,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呢……
她登时跌坐在地。
宫女见状慌张上前,“良娣,良娣您怎么了?”
傅良娣怔怔坐在席垫上,惶惶摇头。
她自诩聪明,自诩躲在暗中挑唆旁人,坐收渔翁之利。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就是后头的雀鸟。
却不知自己其实一直都是旁人笼中雀,一举一动都在这宫中真正的主子眼皮子底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