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微微一笑:“后来祁公子来得很是频繁,看来与伯父颇为投契。”
周兴却道:“说起这个,老夫也觉得奇怪,老夫不过乡野之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有何德何能让贵家公子看重?”又瞅了容悦一眼,小心翼翼地说:“也许是老夫多心,总觉得祁公子名义上拜访老夫,实际上却是为贤侄而来,莫非祁公子也认得贤侄的师尊?抑或有别的理由?”
“这个就不清楚了”,容悦讪笑,她确实有几个师傅,却并没有拿来做幌子的那位“师尊”。
周兴察言观色地问:“贤侄似乎不欲接纳这位祁公子,不然今天午饭时也不会走避了。”
容悦想了想,抱拳道:“小侄斗胆,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兴忙表示:“贤侄但说无妨。”
容悦小声道:“不瞒伯父,小侄随家师四处游历时,曾在云都住过一段日子,也进过皇宫,也见过一些达官贵人,这位祁公子的长相,与当今一位皇子颇有几分相似。”说到这里,越发压低嗓音:“伯父想必也听到过一些传闻,当今几位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互相之间争夺得也很厉害,而二少的妹婿,恰是三皇子,这位祁公子,却长得像七皇子。他突然出现在太子镇,又如此频繁地造访周家,会不会有什么企图?伯父您自己也说,您不过是乡野之人,他一贵胄公子,为何折节下交?”
周兴脸色大变,站起来深深一揖道:“若非贤侄相告,老夫还蒙在鼓里,贤侄之恩,老夫无以为报。”
容悦忙扶住他:“小侄蒙伯父收留照应,还没向您谢恩呢,何况这些话也只是揣度之词,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还望伯父勿要怪罪小侄多嘴。”
“怎么会?贤侄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夫避居乡野,对朝廷那些你争我夺的事孤陋寡闻,多亏有贤侄提醒,不然有一日铸成大错,悔之晚矣。”又一副低头问计状:“那,要是他以后再来,又该如何应对?”
容悦看他那恭谨的样子,莫不是以为,这些话都是庾二少交代自己说的?也懒得再说明,只道:“他来了,伯父尽管照常接待就是,主雅客来勤,他又是本府父母官大人的令亲,难道能叉出去?自然是好言好语相陪,好茶好饭款待,只涉及到敏感问题时,警觉点就行了。”
周兴连连点头:“贤侄言之有理。”
两人好像越聊越投机,越说越融洽,等周兴心满意足吹着水烟走了,容悦关上门,一头栽倒在床上,用手指按着自己的眉心,苦着脸想,接下来这两天,她别想安宁了,庾琛一出现,各方势力都会惊动。
不用说,现在外面肯定有很多人等着见她了,而她最担心的,却是自己家里那一摊。庾琛的提议固然叫她心动,可也明白,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麻烦。很多事必须重新打算,原有的计划、安排,乃至她整个人生规划,都会因此而改变。
首先,要不要接萧夫人出来?
如果她真打算跟庾琛走,对穆远而言,不亚于背叛,即使有庾琛给予的巨大利益做牵制,穆远为了大局,也许暂时不会为难他们,可以后呢?万一他趁人不备把萧夫人偷偷转走,等利用完庾琛,再以萧夫人的性命威胁她回去,到时她要怎么办?
然则,真要把萧夫人从逸居山庄接到这遥远的东海边,容府那边又怎么办?难道就此把有关景国的一切统统舍弃,让容徽一家逍遥法外?她本人是没什么意见啦,她又不是真正的容悦,景国的一切原就与她无关,可萧夫人不见得能舍啊?不,是肯定不能舍她还心心念念要报杀夫之仇,然后立外孙为嗣子,继承亡夫的爵位和香火呢。
还有暗部那帮人,虽说尊她为主,可涉及到弃国舍家的大事,他们肯定会站在萧夫人那边。他们是老侯爷容昶建立的地下组织,他们的忠心也只属于容昶或他的继承人,如果她放弃容家,也就等于放弃了他们,他们肯不肯继续跟她还是小事,怕就怕,到时候,他们会反过来成为她离开的最大阻力。
其次,是穆远的问题。她前几天才答应了穆远好些话,什么培养感情那,什么回去拜堂成亲那,一转眼,就全盘否认,甚至想彻底摆脱容侧妃的身份,这叫穆远如何接受?他的性子又麻烦,狠起来六亲不认,软硬不吃,总之,这是个比说服萧夫人更艰巨的任务。
如果她光棍一点,她可以直接扔掉这一切,不声不响地跟着庾琛出海,海上世界无边无际,这些人即使恨得牙痒痒,又能拿他们怎样?等他们找到合适的小岛,从此隐居世外,再不跟这些人打交道,连后遗症都不会有。
可她做不到这样绝情,就算要走,也要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该做的事做完。
容悦闭上眼睛,抚着胸口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慢慢来,一件件去做,一件件去完成,总有彻底了却前缘的时候。<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