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贰惊慌的视线中,梁竟表情镇定地打了个手势,让捧着水盆、巾帕的侍女上前,侍女们战战兢兢地跪下,穆远一声不吭地拿起巾帕拭擦,然后朝东厢的小偏厅走去。</p>
梁竟跟着走了两步,回头见云贰还呆呆地立在原地,低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顺便传早膳。”</p>
待穆远在主位坐定,梁竟躬身长揖:“怕王爷走火入魔,微臣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王爷见谅。”</p>
穆远满含期待的眼神如星光寂灭,半晌才叹口气道:“我知道师爷也是一片好意。”</p>
梁竟打量着他的脸色:“您要不要歇一会儿?昨夜练了一个通宵,到底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铜铸铁打。”</p>
“无妨”,穆远摆摆手,声音粗哑干涩:“你先去梳洗,早饭过后陪我进宫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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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竟笑道:“既然来了,索性就叨扰王爷一顿早饭,微臣一把年纪了,随便洗洗就成,又不用梳妆打扮。”</p>
梁竟是穆远十五岁那年在外游历时闻名访回的首席幕僚,几年相伴下来,两人亦师亦友,所有的近臣中,也只有梁竟敢在穆远面前这样不拘小节。穆远为人一向高深莫测,就连长孙葵都不敢稍有懈怠,被人奉承一句“少年老成”,不过是因心怀畏惧而谨小慎微罢了。</p>
早餐桌上,梁竟见穆远只用了一小碗紫米粥,忍不住相劝:“王爷再进些吧,要是把身体拖垮了,可就没办法找人了。”</p>
穆远瞅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果然还是师爷最懂本王的心。”</p>
梁竟面带几分无奈:“若不让王爷走这一趟,王爷始终是不放心,不如索性让您如了愿,以后才能毫无挂牵地行事。”</p>
穆远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师爷计将安出?”</p>
梁竟捻了捻胡子:“前几天朝中不是有奏报,说东海那边的无名岛上,常有兵勇出没?王爷若以巡查海防的名义出京,皇上多半会照准,这些年,他老人家对东海大营从没真正放心过。”</p>
穆远沉吟起来:“若我没娶庾氏,这事很好说,可如今,太子已伤愈上朝,如果他以这个理由阻止,恐怕连父皇都会有所顾忌。”</p>
梁竟沉默了,半晌无语。</p>
皇上的疑心病比谁都重,防儿子跟防贼一样,穆远身为庾家女婿,放他去庾家统领的地方巡查海防,万一他跟庾家沆瀣一气,甚至将庾家收为己用,作为他将来篡位的根基,那皇上岂不是放虎入丛林?</p>
穆远想了想又说:“还有一点,谁都知道我前不久刚完婚,新妃备受宠爱,却身娇体弱,连进宫请安都不能,我却在这个时侯自请出京,一走数月,也不合人之常情。”</p>
梁竟这才听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您打算微服出京?”</p>
穆远哼了一声:“你直说我想偷跑就行了,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哪一回出京是向父皇请了旨的?”</p>
梁竟摇着头说:“那不同的,以前您可没在朝中任职。”</p>
穆远为之一哂:“现在我也没有啊。”</p>
梁竟接过丫头手里的养身茶:“皇上不是让你您去理藩院就职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