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走时,卖茶的祖孙俩只是看了一会儿热闹,随即埋头做自己的事。</p>
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桥段:借突发事故让严谨早早退场,免得被容徽缠上。</p>
若拖到中午,届时酒楼共叙,推杯换盏,再想摆脱他就难了。万一容徽在酒桌上动手脚,诱哄严谨“酒后吐真言”,不是一点麻烦。</p>
别说没可能,这儿是严谨的“主场”又如何,在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容徽面前,他还是嫩了点。不若早早撤退,既全了礼节,又免了危险。</p>
但,容悦一面抹桌子一面想,这个突发事件怎么看起来像真的呢?尤其是严府的仆人,气喘如牛,心急如焚……如果居然是装的,演技就太好了。</p>
她会有这样的疑惑,容徽那边同样是,就听他的头号幕僚江佑问:“侯爷,您看严家这事,怎么刚好有人闹自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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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怀疑是假的?”</p>
江佑道:“也不是,就是觉得太巧了。”</p>
侍卫长覃仲上前请示:“侯爷,要不要派人去查一下?”</p>
容徽微微点头。</p>
小厮寿儿从随身携带的水囊里倒出一杯捧给容徽,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真的去南陵吗?”</p>
“当然!”容徽看来是渴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才道:“本侯既然说去南陵访友,就肯定会去的,前几日已经给萧侯去信了。”</p>
容悦冷笑,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去南陵只是幌子,容徽根本是冲着严谨来的。可惜人家不配合,虚晃一枪就闪人了,偏又理由充分,堵得容徽连气都撒不出来。</p>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们,小声嘀咕:“侯爷,那两个人……”</p>
容徽的另一位幕僚,听说是江佑的表弟,叫张兆的,出来给她们背书:“她们是祖孙俩,应该没什么问题,张某每次路过此地,都在她们的茶棚歇脚。”</p>
容悦发现容徽朝她看了几眼,不但不躲避,反而一拐一拐地跑过去问:“侯爷是不是要茶?这里的茶水都冷了,婢子家有刚烧开的。”</p>
一个侍卫“滚”字刚出口,就被容徽瞪了回去,和颜悦色地问她:“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p>
“叫招弟,今年十五岁。”真正的招弟确实是十五岁。</p>
“十五了啊,跟我家侄女一样大。”容徽面带笑容,声音慈霭,任谁见了,都会以为这是位真心疼爱侄女的大伯。</p>
“侯爷要不要尝尝婢子做的点心?有芝麻饼,有白糖切糕,还有花生瓜子。”招弟趁机推销自家的茶点,声音甜脆,眼光热切,一副小摊贩的谄媚样。</p>
见容徽的小厮寿儿眼里露出鄙夷,招弟不服气地扬起头:“不是婢子夸口,婢子的芝麻饼谁吃了都说好,有的过路客人一次打包三十个。”</p>
寿儿嗤道:“生意那么好,你还摆什么茶棚,去天心镇上开家茶馆不好,省得整天日晒雨淋的。”</p>
容徽呵呵笑道:“寿儿这个主意不错,在路边卖茶水,确实难为你一个姑娘家了。”</p>
“婢子……”招弟扭捏着,黑脸庞有些可疑的暗红。</p>
张兆笑道:“侯爷没听她说吗?今年十五岁,该出嫁了,还开什么茶馆啊。”</p>
十几个人同时打量招弟,眼里或是嫌弃,或是怜悯,但都有个共同的疑问:长得跟黑煤炭似的,又是个跛子,也有人要娶吗?</p>
惟有容徽神色如常地说:“也是,招弟姑娘的婚期就定在明年?”</p>
招弟极低地“嗯”了一声,容徽朝寿儿示意,寿儿先从荷包里摸出一块几分重的碎银,见容徽皱眉,索性找出一块二两的,容徽方笑道:“相见即是缘,这点钱给招弟姑娘添妆。”</p>
“多谢侯爷,招弟一辈子都忘不了侯爷的大恩大德”,招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接过银子,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激动到哽咽:“婢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呢。”</p>
那边的穆奶奶听见动静,也赶过来磕头。</p>
招弟揣上银子,含泪说了句“侯爷请稍待”,拖着跛腿奔去马路对面,没一会儿,装了两大盘芝麻饼和切糕过来。容徽拿起一块芝麻柄,身旁同时响起几声劝阻,容徽浑不在意地咬了一口,然后用赞赏的语气说:“果然好吃,又香又有劲道,有点像牛皮糖。”</p>
招弟得到侯爷嘉奖,黑脸蛋容光焕发,兴冲冲地说:“再加点明胶,压紧按实,切成小块,就是牛皮糖了。”</p>
“真不错,难怪有人要打包三十个。”</p>
“侯爷请稍待”,招弟又跑到茶棚,这回端来了一簸箕,跪在地上举过头顶说:“昨晚做的芝麻饼都在这儿了,不值什么钱,却是婢子的一点心意。”</p>
容徽让寿儿接过簸箕,亲手从里面拈起两块,放在原来的盘子里说:“招弟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剩下的芝麻饼你拿回去吧。现在午时未至,没有芝麻饼,你卖什么?冬天外面冷,路上行人并不多,至于附近的茶客,想必多是冲着你这芝麻饼来的吧?”</p>
招弟笑着摇头:“没关系,有了侯爷的打赏,我们祖孙俩便几月不做生意也不愁嚼用。”</p>
容徽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一簸箕芝麻饼,要卖多少钱?”</p>
“婢子说了送给您的。”</p>
“我知道,我是问你,假如卖的话,能卖多少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