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更近了……</p>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清晰的水流划动声。</p>
他睁开眼——是谢清呈泊到了他身边，也换作了和他一样的，舒展的仰躺姿势。</p>
谢清呈也把手机放下了。</p>
贺予很有些意外：“……你不写些什么吗？给谢雪。”</p>
“她看了只会更难过，我不想她一生都活在我最后留下的那些话里。有时候遗言并不是太温柔的东西。我最后和她的通话很家常，是很好的结尾。如果要我选择，我不想用自己临死前的信息再伤害她一次。”</p>
谢清呈平和地说完了这些话。</p>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俩真是绝无仅有的黄泉路上的最佳拍档。</p>
他们都能很安静而从容地面对自己的死亡，而这是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p>
谢清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他和贺予两个人，就如同水精灵无声漂浮着，海月，桃花，火箭……</p>
波光像是化作了视频里那些温柔地治愈着人心的水母。</p>
“every nightmy dreams，</p>
i see you，</p>
i feel you，</p>
thathow i know youon……”</p>
每一个夜晚，在我的梦里，我都能看见你，我都能感知到你……</p>
那便是，我知你将如何走下去……</p>
贺予听着那循环播放的歌声，忽然想到了那一扇重复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门。</p>
从七岁，到十四岁，他曾无数次地打开的门。</p>
从十四岁，到十九岁，他曾无数次地梦到的门。</p>
当谢清呈陪在他身边时，他打开门能看到窗边站着的那个男人，高大英俊，回首安静地望着他。</p>
而当那扇门内空空如也时，他闭上眼睛站在里面，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个医生存在过的痕迹……</p>
谢医生对他说：“总有一天，你要靠着自己走出你内心的阴影。”</p>
谢清呈在窗边的写字台前一笔一画地用钢笔写下隽秀的字。</p>
他写：“致贺予，谢清呈赠。”</p>
后来，谢清呈离开了。</p>
而从他离开后，在许多夜晚，很多梦里，他竟都梦过他。</p>
贺予的神情慢慢地松弛下来，他躺在冰冷的水面，但他知道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p>
谢清呈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那一点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不会离开的温暖。唯有死亡才能带走的温暖。</p>
“onceyou open the door</p>
and you're heremy heart……”</p>
你再次推开那扇门，</p>
你就在那里，在我的心里……</p>
歌声中，镂刻着无尽夏的门仿佛又一次打开了，里面是夏日的光，冬天的雪，春秋不变的俊美剪影。好像他从来没有从他心中的房间里走开过。</p>
贺予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股情绪涌动，酸涩又复杂，他竟然忽然有些想堕泪，但他知道那并非是因为死亡。</p>
他忽然忍不住想说话，他忽然忍不住想把手伸给谢清呈。</p>
他忽然忍不住想跟他说：“谢医生，谢清呈，对不起。”</p>
明明他刚才还指责过谢清呈死前道歉很无聊又俗套呢。</p>
话于是鲠在喉咙口的，不上也不下。</p>
手却已伸过去，在水中划出心的涟漪，然后——</p>
他握住了谢清呈的指尖。</p>
谢清呈的手动了一下。但最后没有挣开。</p>
“……谢清呈，你不要怕，死不可怕的。我有好几次濒死经历，你知道吗，那就像睡着一样，比睡着更快，更干脆……”</p>
他开了口，却说了别的，更像是个男子汉该说的话。</p>
他紧紧攥着谢清呈的手，他感觉他们的手有一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谢清呈。</p>
“我陪着你。”</p>
“没事的。”</p>
“……我陪着你……”</p>
谢清呈沉默着，贺予一直不看他，一直只望着越来越近的天花板，然后低声和他说这些话。</p>
但是他侧过脸，看着贺予。</p>
他当然知道贺予不害怕死亡，贺予有时甚至渴望死亡。然而这一刻贺予似乎仍有些怅然。</p>
释然了却免不了怅然。</p>
为什么？</p>
谢清呈就这样无声地看了他好一会儿。</p>
最终，他想，他或许是知道原因的……</p>
在浪漫跨越九十年的泰坦尼克号旋律中，在将要降临的死亡面前，他那颗坚不可摧的，从不溃堤的心，终于松动了——</p>
“贺予。”谢清呈忽然开了口。</p>
声音里，隐隐有着某种下一定决心后的平静。</p>
“嗯？”</p>
“五年前我离开沪一医院。离开你。”</p>
谢清呈顿了顿，轻声说。</p>
“确实是有秘密的。”</p>
“……如果这是我最后能还原的真相，如果这个真相能够让你在最后释怀。”</p>
周围太寂冷了，天顶唯一的昏暗灯光，都仿佛呈现出一种孤独的幽蓝色，寒霜般凝在谢清呈的眉目之间，反倒衬得谢清呈的眉眼没有平时那么冷了。</p>
但他依旧很沉静。</p>
在注定很快就要到来的死亡前，他终于松了口。</p>
他侧过脸，睫毛微颤，和终于转过头来，同样这样看着他的少年道：“——那我告诉你。”</p>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p>
文中三段英文均为泰坦尼克号台词：</p>
“you jump，i jump.”</p>
你跳我就跳。</p>
“you’re goingget out o’re goinggo on……”</p>
你会离开这里，你会继续走下去。</p>
“no thi like this.”</p>
（你的死亡）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今晚，不是以这样的方式。</p>
最后两句都是海难发生之后男女主角的对白，jack对rose说的，“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今晚，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是男主说rose不会这样死去，rose会在他死去之后，继续活下去，活到很老的那一天，死在温暖的床上。而不是在今夜，和他一起死在冰冷的海水里。</p>
注2:其余英文均为《my heart willon》的歌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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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包北们，我会继续搞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