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陷入了这个之前折磨了他太久的问题的思考中。</p>
谢雪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些触动的。</p>
虽然每回想一遍当初看到的信息，对贺予而言都是一种切骨的折磨。</p>
可只要有一点微光，他又会飞蛾扑火地往那边去。</p>
想触碰真相，哪怕化为灰烬。</p>
贺予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一遍一遍地想着，那些信息，那些证据，全都指向着谢清呈的软弱和逃离，还能有什么隐情？</p>
谢雪说：“如果你看过他当时的眼神，你就不会说他得到了解脱。”</p>
这和贺予目前全部的证据完全是相悖的。在他看来，谢清呈离开医院后，他应该高兴，应该痛快，应该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从此可以安居乐业。</p>
可谢雪说，他当时的眼神很痛苦。</p>
……那会不会是谢雪看错了？</p>
会不会是谢雪和从前的他一样，对谢清呈滤镜太深，信赖太重，所以她被谢清呈的表象欺骗了？</p>
贺予不知道。</p>
但她的话确实是在他心里重重地掷了一块石头，让他原本已经凝死的内心泛起了涟漪。</p>
贺予忽然很渴望知道当时谢清呈的最真实的状态——表露出来的状态。</p>
可现在谢清呈是绝不可能和他多聊这件事了。</p>
他只能自己辗转反侧都在想着这些对话，他在想——谢清呈……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p>
如果有，那么谢清呈隐瞒的事情是好的？还是坏的？</p>
那男人的一颗血肉铸就的人心里，究竟还藏了多少不见天日的秘密……</p>
“贺予。”</p>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卧室门外响起。</p>
贺予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母亲。</p>
吕总日理万机，最近却常在沪州老宅待着。她一开始说要多陪陪自己，贺予也没当回事，就当她随口一荡，没想到她这次还真的就不走了，不但不走，吕总还亲自洗手作羹汤，时不时地想要和长子谈一谈心。</p>
贺予非常的不适应。</p>
但他还是打开门，垂下眼睑看着那个胖胖的贵妇人：“妈，怎么了？”</p>
“我这……不是看你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头，我有点担心。”吕芝书侧过脸，想要越过贺予看一看他窗帘紧闭的室内。</p>
贺予不动声色地站得偏了些，把门挡住了。</p>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您不用紧张。”</p>
“妈也是关心你……晚上妈订了家酒店，那家酒店的红烧肉是一绝，有时候啊，这越普通的食物，就越难做的好吃，一旦做的好吃了呢，那就是难得的享受。你要不要——”</p>
“我晚上有点事，要出门。”</p>
吕芝书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但那差点坠落的笑痕，很快又被她粘腻的性格给重新黏在了肥硕的脸上。她的腮帮子抖了抖，虚伪中透出些可怜来。</p>
“贺予，妈都回来这么久了，你也不陪妈多聊聊天……”</p>
“……下次吧。”贺予说，“下次一定。”</p>
他适应不了这样肥腻厚重的温情，就像个吃素惯了的人忽然吞了一口颤然然的肥肉，哽在嗓子里不疼不痒，但就是腻得恶心。</p>
他在吕芝书复杂的目光里，披上件外套，离家去了。</p>
贺予自己开了辆车，一路漫无目的，但大概是一直在想谢清呈的事，所以回神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陌雨巷附近。</p>
来都来了，贺予干脆把车靠边停了，这时候，他忽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附近的小饭馆里出来，踩着积雪吱吱呀呀地走。</p>
是谢雪和谢清呈。</p>
贺予本来想下车去谢清呈家的，想到谢雪还在，有诸多不便，于是把手机从车载支架上拿下来，想了想，给谢清呈发了个消息。</p>
他不知道该发什么，余光瞥见街头贺岁大片的广告招贴画，于是垂了睫毛打字，问谢清呈去不去看电影。</p>
谢清呈没回他。</p>
贺予又发：“我车就在你家对面那条街。”</p>
谢清呈回了：“我不在家。”</p>
“那刚才在门口和谢雪吃麻辣香锅的是谁？”</p>
“……”</p>
“出来。我今天又不做别的，就看个电影，你躲我干什么。”</p>
“我和你之间没有别的交集。”</p>
贺予就有些火了。</p>
“谢清呈你和我见面就只能是约/炮是吗？那也行，那你想在电影院做，我也可以满足你。”</p>
“……”</p>
贺予打完这些字，还补上一句：“你不想见我，我就过来找你。怎么和谢雪解释你自己想办法。”</p>
他知道这一招虽老，虽无理取闹，但对付谢清呈很有效。</p>
谢清呈这个人脑子很清楚，所以他在“看电影”和“引起谢雪怀疑”之间，肯定会选择前者。</p>
果然，没过多久，谢清呈出来了，尽管脸色非常难看，他还是坐上了贺予的车，砰地甩上了车门，把好端端的一辆超跑的门，甩出了出租车上客的架势。</p>
</p>
贺予倒也不生气，笑笑：“贵客您去哪儿？”</p>
谢清呈一点也不想和他说笑，冷道：“你不是要我陪你看电影？”</p>
“想去哪家影院？”</p>
“都他妈随你。”</p>
同一时间，公海某小屿上。</p>
在逃嫌疑犯蒋丽萍舒舒服服地晒了个太阳，往岛上的别墅走去。</p>
走到大门口时，她遇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那个女人坐在轮椅里，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气息奄奄，就像一朵行将枯萎的花，没有生气。</p>
听到她走过来，女人微微睁开了眼，近乎渴望地，看了一会儿她年轻貌美的容颜。</p>
她把目光转向遥远的海平线：“……哎，我没有时间啦。”</p>
蒋丽萍停下脚步，很恭敬地和她行了礼，又柔声劝道：“安东尼还在外面呢，他去照着段总的吩咐，给您找‘初皇’的数据记录，一定能找到的。”</p>
“来不及啦。”女人说，声音像是从被闷住的旧音响里发出来的。</p>
“初皇……到底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它是rn-13服用者的最全面模拟系统，只是一组数据，现在拿回来再研究，也来不及啦，没有办法让我恢复原来的样子啦。”</p>
蒋丽萍：“……不会的，还有希望的……段总在想办法，您不要这样悲伤。”</p>
女人嗤笑一声：“悲伤？不。阻止我死去的办法没有，但能让我活着的技术，哪怕没有初皇数据，我们也有的是……”</p>
“只是。”她顿了顿，阴森森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悒郁，“我不想以那种方式活下去。你明白吗？我讨厌男人。”</p>
蒋丽萍：“……”</p>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老妇定定地盯了她几秒钟，转开了视线，“你不过就是一条舔着黄志龙那个老男人的狗罢了。也不知道他有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p>
蒋丽萍强颜笑了下。</p>
“对了，你家黄志龙的新电影，马上要开了吧？”</p>
“嗯。”</p>
“那你怎么打算？”</p>
“我会想办法回国，回公司的安全屋藏起来。公司有些事情只有我做最靠谱，黄总需要我。”</p>
老女人又哼了一声：“你倒也是个情种。”</p>
蒋丽萍不语。</p>
老女人又继续看海了：“还有几周啦……再找不到初皇的数据，那就要进行手术了。那男孩子的尸体还新鲜，再拖下去，怕是就不好用了。”</p>
“……”</p>
“如果你回去了，替我找沪州的那个老皮鞋匠人，给我按着那男孩的脚订一双红色高跟鞋捎来吧。”老女人说，“要像老香港电影里的那样，就是你经常穿的那种。我们那个年代，就流行那样打扮……”</p>
蒋丽萍垂下眼睑：“是。夫人。”</p>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也不能开玩笑呢，小剧场也得删掉呢，这真是个毫无幽默感的地方啊，私は本当にこの嫌な場所に1日滞在することはできません</p>
今天的感谢也到截止17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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