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拉着厚重的窗帘, 日光照不进来。</p>
谢清呈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p>
他只觉得浑身酸痛,意识模糊,过了好一会儿, 昨晚那些可怕的记忆才像车祸现场一样狠狠撞入他脑内。</p>
“……”</p>
他昨晚是……</p>
谢清呈双目赤红, 他有那么一瞬间坚信自己是太累了,做了一场噩梦。</p>
他甚至闭上眼睛了一会儿, 然后再睁开, 内心微弱地希望自己还躺在医科大的宿舍里,或者是陌雨巷的老宅里。</p>
但是都没有。</p>
奇迹没有发生。</p>
他还是未着寸缕地躺在这间散发着靡乱气息的会所休息室, 躺在连被褥都掉了一半在地上的大床上, 狼狈不堪。</p>
贺予已经走了。</p>
谢清呈睁着猩红的眼, 强撑着身子想起来, 结果身上传来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剧痛, 他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p>
贺予唯一干的人事,是他最起码做了安全措施。</p>
现在谢清呈在床上稍微撑起身子,就能看到那些被用过的东西扔在床垫上, 犹如滑腻蛇蜕,让他屈辱到连指甲尖都泛起了耻辱又愤恨的红。</p>
……是,他是对贺予有歉疚感,他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无情, 从未把贺予放在一个能够和自己对等交流的位置上看待。</p>
在发生这件荒唐的事之前, 他已经想要和贺予重新建立一种新的关系, 是和医患无关的,他和贺予之间的关系。</p>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一个少年产生长久的羁绊,但在贺予不假思索地把手伸给他的那一刻,谢清呈爹性十足的内心终于被触动了。</p>
他在那一刻发现, 也许有的事情真的是他做错了,少年只是年轻,感情并不会比任何一个人来的薄弱,不管如何,他当初也许不该采取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p>
他想,只要贺予宽宥,那么这一次,他愿意陪他很久,只要贺予需要,只要他还能够。</p>
但贺予却犯下了一个完全在谢清呈想象范围外的畜生事。</p>
谢清呈死也接受不了。</p>
一个直男,把另一个直男给睡了。</p>
而且一晚上做了多少次,床上的套就可以说清楚。</p>
更可怖的是昨晚自己还因为药酒的原因,最后居然还那么失态……</p>
一想到这些情景,清醒过来的谢清呈简直耻辱欲死,恶心欲吐。</p>
他把手抬起来,架在眼前,遮住了,忍了好一会儿,没有忍住,抬手砰地砸碎了床头柜上的灯。</p>
谢清呈想,幸好贺予走了,如果贺予还在这里,自己保不齐会做出什么精神失控的事情来。</p>
他都快被贺予弄疯了。</p>
“叮——”</p>
和衣物一起被扔在地板上手机响了。</p>
谢清呈烦的要命,没打算去接。</p>
可那铃声无休无止地响了下去,一个接一个。好像不把他从这床事的坟里挖出来就誓不罢休。</p>
谢清呈怒骂一声,还是撑着酸痛的身子,勉强够着了手机,拿来一看。</p>
是陈慢打来的。</p>
“哥。”</p>
“…什么事。”</p>
陈慢吓了一跳:“你嗓子怎么这么哑?”</p>
“……”</p>
谢清呈深吸了口气:“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没事我就挂了,我这儿有事。”</p>
陈慢忙道:“家里出了点状况……”</p>
谢清呈因为昨晚的事情受了太大刺激,心跳的厉害,身子一阵一阵发虚,这时又听到陈慢这句话,冷汗都出了一背,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着青白:“发生了什么?”</p>
半个小时后,谢清呈穿着皱巴巴还带着酒渍的衬衫出现在了会所大厅。</p>
他一开始连站都站不起来,下床时腿是软的,一动就能感觉到陌生又可怖的钝痛。谢清呈攥着床头柜角,手背青筋根根暴起。</p>
极恨而极耻。</p>
出包厢前,他非常艰难地在淋浴房里冲了个澡。他一贯雷厉风行,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但他现在穿一件衣服都要花很久,重新套上西裤时更是痛到面色惨白。</p>
他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佯作没有发生任何疯狂失控的事情,白着脸,从包厢内走了出去。</p>
这会儿他几乎是咬着牙在走路的,耗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腰杆挺得像平时一样直。</p>
但会所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还是吓了一跳。</p>
谢清呈的皮肤太苍白了,像是一缕夜色里走出来的幽魂,轻薄如纸。</p>
“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p>
谢清呈:“不需要。”</p>
“那先生请您把昨晚的账结一下吧。”</p>
“………”</p>
谢清呈以为自己聋了。</p>
“先生?”</p>
“……”谢清呈爷们惯了,被上了一整晚并不能改变这一点,尽管他觉得贺予真是家太无耻了,但他付钱就付钱吧,这是大老爷们该做的。</p>
他于是铁青着脸:“好。我付。”</p>
“那先生请问是刷卡还是……”</p>
“刷卡。”</p>
“请和我来服务台。”</p>
服务员噼里啪啦在电脑上一顿操作,拉出一份单子。</p>
谢清呈习惯性地问了句:“多少?”</p>
账单递过来,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昨晚包厢的消费一共是168万。”</p>
“………………”</p>
谢清呈抽卡的动作停住了,他拿过账单看了眼,上面的天文数字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出了问题。</p>
确实是,168万。</p>
昂贵的酒水费,服务费,房费,损毁物品赔偿费。</p>
谢清呈抬起手扶了一下额头:“……我去打个电话。……有烟吗?还要一件干净衣服。”</p>
168万的账单都已经挂上,谢清呈彻底自暴自弃了,再添些消费也是九牛一毛。</p>
借用了盥洗室换上了服务生给他拿来的衬衫,谢清呈靠在流理台边,用颤抖的手敲了根烟出来,垂了睫毛打上火。深深地吸了口,而后拨通了那个他此刻恨不得杀了的人的电话。</p>
如果他有钱,他宁愿自己支付这些钱款,可惜他拿不出这离谱的168万过夜费。</p>
168万……</p>
真是个吉利到丧心病狂的数字,他被贺予上了整整一夜,敢情他还要支付168万的酒水费服务费和房费?</p>
他要了什么服务?按/摩棒服务吗?!</p>
这畜牲还他妈的就这么跑了。</p>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候再拨…”</p>
谢清呈眼里拉着血丝,暴躁地摁灭了通话,又去点贺予的微信,用力输入几个字符,然后点了发送键。</p>
没想到微信立刻发出了提示音,贺予居然秒回。</p>
谢清呈顿了顿,还是阴着脸把正准备扔一边的手机拿回来,定睛一看:</p>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p>
谢清呈:“………………”</p>
鲜红的惊叹号映在谢清呈倏然睁大的眼睛里,谢清呈不可置信地瞪着屏幕看了半天,以为自己眼瞎了。</p>
贺予把他拖黑了?</p>
谢清呈低低“操”了一声,嗓子哑的冒烟。</p>
贺予居然、有脸、把他给……拖、黑、了?!?!!</p>
得亏谢清呈不玩某些社交软件,不然他就会意识到贺予的行为很像当代某些特别无耻的青年,就是约完炮之后秒删对方联系方式的那种。</p>
但这也并不妨碍谢清呈急怒攻心,毕竟他觉得再怎么说,昨天这么恶心的事情发生之后,要删也是他删贺予吧?</p>
轮得着贺予拖人吗?</p>
谢清呈很少有非常失控的时候,但他此时啪地把手机往池上一扔,抬眼时镜子里的男人凶狠的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蹂/躏过的雄兽。</p>
“贺予……!!”</p>
另一边,贺大少爷是真把付钱这事儿给忘了。</p>
他这会已经没那么疯了,酒带来的效果也下去了,但他的心有点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