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大雨始终未停,冲刷着血水流到了高台之下,围观百姓纷纷自动避开,似乎沾染上了这血水会十分晦气一般。</p>
但酷刑还在继续,鲜血不断流出,混杂在雨水之中,静静地淌过每一个人的脚底,无一例外。</p>
从最开始刽子手落下第一刀,百姓士子们为之欢呼喝彩,逐渐到第三十刀、第一百刀的寂静无声,麻木不仁。</p>
那个曾经凶威慑天下的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惨叫,没有哀嚎,甚至都没有正常的闷哼出声,有的只是令人心悸的沉默。</p>
百姓士子乘兴而来,只为亲眼目睹这个锦衣卫畜生,这头丧心病狂的疯狗,在千刀万剐之下发出悲鸣,不断求饶。</p>
但是眼前这寂静无声的景象,无疑让他们失望了,相当失望!</p>
甚至不少百姓忍受不了这等惨绝人寰的场面,仅仅到了一百刀后便再也受不了了,仓皇而逃,亦有不少士子闭上了引经据典、大义凛然的小嘴,下一秒便面无血色地干呕了起来……</p>
他们禁不住地在脑海回想,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p>
这本是一场狂欢,这本是一场盛宴。</p>
但是为何,却是变成了眼前这种情况?</p>
人群之中,左狂奴死死捂着嘴巴,不让他人发觉自己的哭声。</p>
但他不停颤抖的身子,却是早已引起了旁人的注意。</p>
“瞧瞧这傻丫头被吓得,真是的,让你不来你非要来,现在好了吧?”</p>
还未等旁人有所动作,一个脖子上挂着两条大金链子的矮冬瓜一边赔笑,一边强行挤了进来,手中的雨伞高高举起,撑在了左狂奴的头上,为他挡住了不断倾泻的暴雨。</p>
“事不可为,禁军在两条街外,等着你们出手呢,快跟我走!”</p>
闻听此言,左狂奴身子一颤,漆黑的斗篷下面露出了一双充满仇恨的眸子。</p>
“我要给义父收敛尸骨!”</p>
左狂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句话,浑身紧绷到了极致。</p>
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害怕会给义父最后的忠心留下污点。</p>
自家义父那番话,不是对皇帝说的,也不是对百姓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p>
他要用死,助皇帝完成这个计划,以全他的忠诚!</p>
“再不走,禁军可就要杀过来收场了!”</p>
土行孙气急败坏地低喝道,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p>
那位天子还真是够狠,将毛人屠公开处刑,以此逼迫左狂奴等锦衣卫余孽现身,而后再调动早已埋伏好的禁军骁勇将其一网打尽!</p>
呵,这等手段,简直狠辣到了极点。</p>
他也不曾想过,锦衣卫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到底是为了哪般?</p>
扫了一眼高台之上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土行孙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而后强行拖着左狂奴就往外走。</p>
围观百姓眼见那白皙无暇的手臂,这才清楚了原委,不禁哑然失笑。</p>
一个姑娘家,跑来看这等热闹,那不是自讨苦吃吗?</p>
没看见好多个糙汉子都看不下去,躲到一旁干呕了起来?</p>
土行孙一边赔笑,一边拖着左狂奴走出了菜市口,而后步履缓慢地向着水晶宫走去。</p>
始终紧盯法场的禁军骁勇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毕竟看不下去这等酷刑而仓皇离开的百姓不知凡几。</p>
唯有御前大太监杜安道盯着土行孙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甩了甩拂尘。</p>
太子宫内,朱雄英一脸铁青地坐在位置上,托着下巴久久未曾言语,唯有修长的手指在案桌上来回敲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