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只天青釉的花口瓶,釉色烧制的清浅,自然的像从天上摘下来的两片云,没有花纹,没有装饰,胎体薄的几乎透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物。李殊文不忍心碰它,又不甘心不碰它。轻轻拿起就知道内有玄机,李殊文心头一动,轻轻晃了下,确实听到里面有硬物碰撞的声音,应该有两个且体积较小。试了下瓶口很细,手探不进去。李殊文拿起另一个瓶子晃了下,果然同样情况。不出所料,这家伙是个对极度完美、极度对称、极度公平偏执的家伙。在柔软的床垫上把两个瓷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四方六面满刻的正方体印章,材质看上去不起眼,陈旧的表面微裂纹有点泛黄,但是李殊文看的出来是都是和田白玉。上面刻的字经过时间磨损,并且是旧体字,一时分辨不出来。李殊文把四方印章收进背包,把两个花口瓶小心的放回原处,从阳台上观察了下,然后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出去。</p>
回去后,用一方丝绸方巾铺在桌上,然后在上面把四方印章仔仔细细的研究一下,虽然还是有一些字模糊不清没法辨认,但应该是十二首绝句。李殊文在纸上把能辨认的字句,按顺序编号抄写在纸上。左看右看也找不出端倪,疑惑不已,难道方向又错了?简直束手无策。这样绞尽脑汁几天,和寂灵商量,她没见到东西,也说不出什么好意见。就这样算了?真不甘心,可是余下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跟踪顾行之。但这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不被发现,哪有那么多时间呢?李殊文一筹莫展,要是寂灵在身边,两个人有商有量,行动起来也有照应方便多了,可是,唉…</p>
没想到,两天之后,李殊文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电话。</p>
“你好,商仪。”声音亲切隐藏着微笑。会叫这个假名的还能有谁,李殊文按捺住激动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太突然了,她反而不知道如何作答的好,只能回:“你好,哈,你好。”李殊文的声音明显听的出来有点异样,不镇定。</p>
“是我,顾行之。”</p>
“是,你好~”李殊文一时半刻不知道说什么好。</p>
“是这样,这个周六下午有一个小聚会,不知道你想不想来参加?”</p>
“好啊。”李殊文心底暗喜,这是不是就是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p>
“那么周六见,还是在老房子的三楼。”</p>
“好,谢谢你。”</p>
更加出人意料的还在后面。很多时候当你一直追寻的东西轻而易举的落入你手中,简直让你怀疑其真实性。可是,故事大多时候不就是这样真真假假难以分清吗?真作假时假亦真,真实,是一个难以追寻与求证的东西。</p>
走进院子就能听见胡琴的声音。走到后门的地方,听见在琴声中,听见唱词。</p>
“落花满地伤春老,冷雨敲窗不成眠!你怕那,人世上风刀和霜剑,到如今,它果然逼你丧九泉!”男声清亮婉转,李殊文听出来这段是《宝玉哭灵》。李殊文没有进去,先探头从窗户外看去。这段唱完,听见里面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然后有一个人背着李殊文走到房间最前面一个空出来的唱区。那个女子身着浅绿色套装背影娉婷,棕褐色的梨花头,等她转过身来,和刚才唱宝玉的人站在一起,李殊文震惊的掩住自己的嘴。</p>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不过一张略施薄妆,下巴娇俏,眉目盈沛些,虽然行头发饰改变,可是那确实是那天在学校舞台上的人,李殊文的目光曾一直遥远的停留在她脸上,绝对不会错。另一张,可不就是顾行之吗!是以有时看见顾行之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么,那么…</p>
李殊文一时震惊的脑中一团乱麻,这所有到底是怎么回事。</p>
看着那两张几乎一样正在低吟浅诉的面孔,旁边几个老人的面孔乐器与记忆中重叠起来,李殊文忽然觉得后背发寒,无比诡异,只想这件事就此作罢。倒退一步,想即刻转身逃开这里,却碰到了身后的人。这个人是几时来到她身后的,站了多久?而且,这个人不正是楚文麟么!李殊文这时真的后悔踏进这谭浑水,这是一个陷阱,这绝对是一个陷阱!</p>
楚文麟却与之前的态度大不相同,笑容和蔼的招手让李殊文和他一起进去,并说:“怎么站在外面听,一起进去吧。”里面的唱声戛然而止,像在等李殊文的上场。她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去,装作自然。</p>
乐器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殊文身上。顾行之招呼她坐下,却没有再继续唱的意思,却也不急着说话,李殊文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敢表现神色出来,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尴尬紧张害怕夹杂在一起。</p>
“商仪,我听楚老师说了,我们想邀请你加入。”还是顾行之先开口,他口气仿佛是这一派的领头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