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州到修文县城大约六十余里,马车有一个半时辰也就赶到了。到修文县城时已经夜深了,县城城门早已关闭,不过从县城往龙场驿却是不需要入城,走一条小县道,再有五六里路也就到了。
这段路没有官道那般平整,平素走的人也不多,颇为崎岖难行。马车上酣然入睡的辛岁却是没有感受到,反而睡了个香甜。冷面赵护卫中途数次掀开车帘看辛岁是否醒来,看见他那蜷缩入睡的模样,都忍俊不禁。
倒也是个睡得住的主儿。
这段崎岖的路走得慢些,花费了更多时间,等到了一处颇为古旧的院落前时,已经快到午夜时分了。
这院落周围一圈较为低矮的围墙围着,一方似普通百姓家的小门,门上有一方牌匾,上书“龙场驿站”四个字,门楣和牌匾都灰扑扑的,显然久经风雨失了颜色,也无人打理修缮。
门口摆着两只小石狮子,倒是给这破败门楣增了点气度。门檐儿下两只常亮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摆动。
赵护卫驾了一夜的车,颇多疲累,打了个哈欠,进去叫醒还在睡梦中的辛岁,说声“咱到了”。不等辛岁收拾下车,就径自走向驿站大门,敲了敲门,听着没什么动静,便喊了几声:“顾师,可已入睡?”“会州孙府护卫请见。”
辛岁揉着眼睛下得车来,还摸了摸跑了半夜的马儿,疑惑这一觉怎么睡得全身酸痛。打量四周,一条不很平整的道路,周围尽是些小丘山峰,看不到远处。
除了面前的这方院落,这条小道,其余地方竟影影绰绰全是树木,天上繁星点点,却没多少光亮,于是周遭看去的全是乌漆抹黑,叫人心生怯意,一下子清醒过来。辛岁赶忙回车厢里收拾好东西,提溜了一个小包裹,立马下车跑向赵护卫身边,这才有些心安。
赵护卫和辛岁一大一小站在门口等着,赵护卫已经听到屋中有了动静,想来这位顾老驿丞已经醒来,正收拾着衣。辛岁确实没有那般惊人的耳力,只当是赵护卫在大家族里养成的习惯。
看来这位大叔是决计不会主动对自己说些什么的,那自己便要主动些。于是装模作样咳嗽两声,辛岁抬头看向一脸冷漠的赵护卫:“赵,赵大叔,谢谢你此番送我前来这里,小子感谢您这一路上的照顾,想来日后也无法相见,小子在这儿祝愿您往后身体安康,诸事顺利。”说完,后退一步鞠了一躬。
赵护卫只是平日里面上冷些,也不善言语,倒是对辛岁也早没了什么恶感,虽说这礼仪怪怪的,当下也不计较,伸手僵硬地拍了拍辛岁的小脑袋,结结巴巴说了几句诸如“在此地勤勉做事,日后也有吃饱饭的地方”的话。
只听得院落中一阵并不迅疾的脚步声传来,门神画像已经残落的小院儿门被打开,一位提着灯笼的老汉出现在二人面前。老者略弯着腰,面色黢黑,不太整齐的头发已是尽数灰白,身上披了件尚未穿着整齐的衣袍,脚上像是随意蹬了双靴子,瞧见这一大一小,开口问道:“二位是?”
老者的声音颇为沙哑,不过却没什么口音,比那位不知道操着哪哪儿口音集合起来的刘大爷强多了。辛岁从春儿姐那儿得知,如今天下各处都要求学习官话,近似普通话口音,起码免了自己交流之苦。
辛岁在旁俯首乖乖站着,一副乖孩子模样,听着赵护卫给这位老驿丞说着来龙去脉。
赵护卫也没说这孩子是打了自家小姐被送到这儿的,只说是孙老太爷一直念叨着您,偶在路上遇见这双亲已故的可怜孩子,想着在您这儿可以吃一口饱饭,又能给您老人家做个伴儿,您老人家如不嫌弃,日后就您和这孩子一起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