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谦堂暖阁内,温暖如春。</p>
镂空错金螭兽炉内静静燃烧着香煤,这是宫中用新法制成的,因是捣炭为末,再加入枣梨汁合之为饼所成,所以烧起来不仅无烟,而且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门窗虽然还紧紧关闭着,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憋闷。</p>
椅背上铺着厚厚的椅褡,上面绣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既端庄又不显得过分奢华。</p>
程巽功身姿笔挺的坐在谢氏的下手,尽管在自己家中,他还是半点没有放松下来。</p>
谢氏端坐在黄花梨雕寿字禅椅上,看着一脸严肃的长子,眉头微皱,“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p>
“这不是什么小事。”程巽功薄唇微张,坚定道:“大姐这样做不合适,您不该纵容她。”</p>
谢氏反问道:“她都带着墨哥儿上门了,你说要怎么做,难不成还将人赶出去么?”</p>
程巽功眼底闪过一丝恨色,“出嫁从夫,大姐又没有和离,而且这会儿夫家有难,她这般行为,岂是程家女儿所为?”</p>
谢氏闭了闭眼,想了一会儿,问道:“那蒋家之事难道真的就没有回环余地了么?”程家女儿从来没有和离的例子,难不成真要走到那一步。</p>
“……母亲还是莫要打那种主意为好。”程巽功脸色难看,“父亲也是不会同意的。”</p>
谢氏自是知道老公爷定然是不会答允,如今蒋家败落至此,要是这当口闹出和离来,程家一个冷血无情的名声是跑不了了,而且女儿家和离名声肯定不好听……自己与他这么多年过下来,怎会不清楚他的想法……</p>
程巽功长指轻叩紫檀木的桌面,冷声轻嘲:“要是二弟真的把蒋家保住了,不知道大姐还有没有脸面去道声谢……”</p>
关于长女所做之事,谢氏知之甚清,也不好辩驳,只得一声叹息:“也过去这么些年了,勋哥儿这几日为蒋家忙忙碌碌,我看着似是不怎么介意了……既然云丫头愿意改过,那就各退一步吧。”</p>
谢氏年纪大了,加上身子不好,孙辈又稀少,性子也不如年轻时候那般刚烈、是非分明了,总是希望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便出声劝道。</p>
程巽功一声冷笑,俊脸含煞:“哈。”那双酷似程巽勋的黑眸中隐隐酝酿着风暴,历经沙场战争鲜血洗礼的气势凌厉又冷酷,“别说是勋哥儿,便是我都不原谅她,绝不。”</p>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早在她拿手炉往勋哥儿脸上招呼的时候,我心里便不当她是大姐了。”</p>
谢氏眼中浮现出痛色,嘴唇哆嗦着,“她这次是真心悔过了,不像之前……”</p>
“一次次的动手,再一次次的道歉哭求……”程巽功忍不住打断了谢氏的话,冷哼道:“母亲您还敢相信……再说她现在不低头能行么,夫家败落成那个样子,要是回了娘家还不表现好一些,难不成她堂堂侯夫人甘心过苦日子么?”</p>
“就如你说的这样,归云没了依仗,以后自然要靠你们兄弟俩过日子,哪里还会再动手做那些事……而且,你和勋哥儿都大了,还怕她一个妇人不成?”谢氏心肠虽硬,临老也不愿意看子女不和。</p>
程巽功怒火冲天,双目隐隐泛红,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的紧紧的,“凭什么,为什么次次都要二弟退让。”最后他直接站起身来,吼道。</p>
杨妈妈在外头听到动静,担心谢氏的身子,忙吩咐小丫鬟守好门,自己忙忙的走了进来。程巽功如此暴怒的样子她从未见过,当下也是吓了一跳,见谢氏脸色泛白,忙上前抚着谢氏的胸口,小心的劝道:“大爷……老太太身子不好,您别这样说话。”</p>
听得劝告,程巽功深吸了口气,转向杨妈妈,问道:“杨妈妈,你是知道的,你说说,凭什么每次都是二弟退让?”</p>
杨妈妈虽说清楚里头的事情,但是她只是个仆妇,哪里敢议论主子的事,只好沉默不语。</p>
见她不开口,程巽功缓缓又坐了回去,眉宇间怒意渐现,“那时候勋哥儿才多大?两岁还是三岁……大姐便像疯子一样,打着给小弟做衣裳的名号,将屋里的奶娘、丫鬟赶下去,偷偷的咬小弟的脸,拿针戳他……引诱他去爬假山,摔得一头一脸的血……之后又想出什么花招了,我想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