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时候，程家三个男人都回来了，得知程氏的来意反应各不相同。</p>
程巽功脸色很明显就不好，看着程氏的眼神像是一个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如，厌恶？不解？雨竹没看出来，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感。</p>
程巽勋倒是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雨竹瞄了又瞄，可以确定，他不是平静，而是在发呆，眼睛看着雕花的桌子腿，动都不动一下。</p>
“好了，让丫鬟摆饭吧。”老公爷看都没看程氏一眼，嫁出去的女儿不但没给家族带来好处，反而灰溜溜的在夫婿革爵后回了娘家，简直是奇耻大辱！</p>
谢氏颌首道：“是。”</p>
说着，大家团团坐下，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摆好了饭菜。</p>
众人都不再做声，各自低头吃饭，屋子里只有轻微的碰瓷声。</p>
等到吃完饭，便移到东边的梢间，亚混们奉上香喝茶。</p>
好长一会儿都没有声音，静默像一张看不见却摸得着的网，密密的将人兜住，挺着大肚子的季氏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面色已经有些不太好了。</p>
雨竹还好些，不过她也不愿意干坐着，想了想笑道：“光吃茶有些没味，我陪嫁的一个庄子上才送了两框橘子来，让丫鬟洗些端上来吧。”</p>
清脆的笑语一出，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为之一松。</p>
“哈哈，老二媳妇真是孝顺。”老公爷对雨竹一向很是慈蔼，当下好好夸奖了一番雨竹的孝心。</p>
雨竹忙客气，一不小心扫到程巽勋“我就知道是你自己馋了”的表情，讪讪站了起来，“我去瞧瞧去。”</p>
季氏忙不迭的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去帮二伯母。”她这会儿心还跳得极快，再不出去透透气就要厥过去了。</p>
挥手让丫鬟们退下，雨竹熟练的从竹编的框子里挑选着，满框的橘子个个金黄诱人，散发着清爽的芬芳，使人望之口舌生津。</p>
季氏第一次进厨房，有些新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等对上雨竹笑眯眯的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靠了过来，拿了一个干净的瓷碗，伸到雨竹面前。</p>
“谢谢。”雨竹不敢劳驾孕妇，让她坐一边歇着去，“这点子东西一会儿就弄完了，你在边上等我会儿吧。”</p>
洗水果算是她的喜好之一，尤其是穿来之后，没有污染催熟之类的，各种果子都长的极其漂亮诱人，各种流口水……</p>
洗完的橘子还沾着水珠，雨竹想了想，剥开皮取出橘瓣儿在果盘里摆了起来，还顺手塞了一片到季氏嘴里，“尝尝，又酸又甜的。”</p>
季氏有些怔忪，慢慢嚼了嚼，将嘴里清甜的汁水咽了下去，迟疑着问道：“大姑妈以后都不走了吗？”要是以后天天都像是今天这样的吃饭，那……那可怎生是好。</p>
雨竹将满口酸甜咽下，依旧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会呀，只是借住罢了。”</p>
“您也是出来躲躲的吧。”季氏松了口气，扶着肚子找了个椅子坐下。</p>
雨竹笑而不答，继续与季氏东拉西扯，估摸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端着盘子进了梢间。</p>
屋里仍然有些火药味，龚氏侧着身子还在微微抽泣。见到雨竹进来，老公爷这才缓缓收敛了怒气，扯出一个笑容：“儿媳妇亲手洗得橘子可要好好尝尝。”</p>
谢氏拈起一个橘瓣放进嘴里，只觉得满嘴满心都是酸涩，从嘴里一直酸到了心里……嘴上却是说道：“好，味儿不错。”</p>
程氏此时已经抹干了眼泪，见谢氏吃了一个就不再动手，劝道：“娘，这也是弟妹的孝心啊。”</p>
雨竹温和的将盘子往程氏那边挪了挪，“娘最近吃着药呢，太医说了吃药期间橘子要少吃，还是您多吃些吧。”</p>
心思被看穿，轻轻巧巧又被推了回来，程氏掩饰性的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年的新鲜橘子我还没福气吃到呢。”</p>
老公爷眉头又皱了起来，没好气道：“吃就吃，哪儿那么多的废话。”他是行伍出身，在外面还能文绉绉的拽些文，但是在府里训人吼人的时候绝对是一点不客气。</p>
这也是雨竹躲出去的原因，不该沾上的麻烦绝对要躲得远远的。</p>
程氏低了头，又羞又气。</p>
“时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谢氏停下手中的佛珠，道：“明儿一早，普渡寺要给一尊新佛像开光，主持大师也送了份请帖来，你随我进香祈福去。”</p>
指的正是程氏。</p>
程氏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红了眼眶连声应好。</p>
季氏有些担忧的望了雨竹一眼，却见雨竹神色不变，笑着问道：“娘要出去，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媳妇待会儿就去备下，明儿一早套上车就能出发。”</p>
谢氏吩咐了几句，雨竹便依言下去准备不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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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葙院的路上经过花园，已是秋末冬初，夜凉如水，寒露深重。</p>
繁盛的花木都已凋谢零落，傍水临湖建的野亭、半山房，朝爽阁、看云楼都是深重的黑影，配上点点跳跃的灯火，有些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