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咕嘟咕嘟喝过一碗熬得稀烂甜糯的红枣粥,按了下圆溜溜的小肚子,嗯,吃饱了,雨竹端起一盏温温的雪白杏仁茶慢慢的喝着,感受着胃里暖融熨帖的热力,心中充满了斗志。头一次管理这么几十号人怎能没点忐忑,崔氏出事的昨天还是她们来这新宅的第一天,大体的人员布局只粗粗的按规矩分了一下,根本没有安排好。本来按崔氏的手段和威信根本不需要多少功夫,可现在……</p>
就看自己的了。</p>
雨竹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粉紫色折枝玉兰花合领对襟夏衫,外面罩着一件轻烟淡柳色系襟纱衣,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里面精致的绣花,远远望去烟笼雾绕的就像在若隐若现的云雾中一般,白皙的小脸月辉似地晶莹,眼睛虽然还有些肿,但丝毫无损一脸的沉静和满身端丽的气度。走在花木葱茏的园子里仿佛连满园的秀色都黯淡了下去,雨竹今儿特意带了四个大丫鬟,穿着一溜儿的竹青色绣杏花的绸面比甲,神色肃穆的跟在后面,倒是生生添了几分威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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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要做的事情,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正堂,因为刚搬来还没有来得及另取名字,本该挂牌匾的地方倒是光秃秃的。</p>
此时天已经大亮,洒扫的婆子早得了雨竹的吩咐,四面的槅扇齐齐都已打开,阳光毫无阻碍的照进来,洒在被擦得锃亮的红木桌椅、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满屋子都亮的晃眼。东西两面墙上挂着四幅中堂画,坐北正墙上则是一幅仙人骑鹿的古画,画的下头是一张极其鲜亮的红木一腿三牙加卡子花方桌,两旁是同木材攒靠背官帽椅,下头笔直地摆了两排藤心圈椅,每两把椅子之间隔一个比椅面稍高的如意雕花小方桌,这便是当家主妇处理内宅事务的地方!</p>
雨竹站在外面就感到一股磅礴之气迎面而来,看着前面低着头站的像椅子一样整齐的各处管事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跨了进去。</p>
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上首的椅子处,抬眼看去,,只见厅堂外头,从门口道台阶再到外面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台阶上的是各处的管事妈妈,后面的就是些丫鬟媳妇子,最后面是些粗使的婆子,大体能看出个人是什么身份,粗粗瞧着站姿还是比较规矩的。</p>
崔氏开始不放心,担心雨竹被一些油滑的拿捏,想让刘妈妈过来镇镇场子,毕竟虽然三房不乐意从侯府带人走,但偌大一个府邸没有一定数量的人肯定是顾不过来的,而三房的心腹本就少,在外放时买的下人因路途遥远,除了几个特别得用的其他的大部分人都被发还卖身契,在回京前就打发了。进京后大太太倒送来了不少人,崔氏知道里面肯定有范氏的人,也不在意,就让她们平时做些打扫、烧水之类的粗活儿,将紧要的地方守得紧紧的,半步也不准她们靠近,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这次出府便将院子里原有的人都带出来了,其他地方的一个没要,雨竹估摸着崔氏也是打算自立门户后腾出手来就把里面的钉子拔了吧,自己当家做主的宅子要是里面有几个糟心的奴才该有多不痛快。</p>
不过雨竹还是坚定的拒绝了,崔氏虽然身体一向很好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但是真实年纪摆在哪儿了,也算是高龄流产了,天知道会不会没流干净啊,感染啊什么的,还是让细心的刘妈妈贴身全天伺候着比较好,再说了,管事妈妈再怎么厉害她也还是个奴才,她虽然被崔氏娇养着,可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到怕下人。</p>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禀小姐,府里的人都在这儿了,除了前门和后门还留着四个人,其余的都来了。”那妇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丰腴,穿了件官绿色的潞绸比甲,底下系着一条玄色素面综裙,头上腕上具是赤金的饰物,五官端正,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很,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管事妈妈。</p>
雨竹知道这个是崔氏的心腹,也是她的陪嫁丫鬟,嫁了林远之名下铺子的一个管事姜平,现在打理着崔氏京中的一处嫁妆铺子,还兼管着厨房的部分采买,在下人中也是极有体面的。</p>
“你就是母亲说的画秋吧。”雨竹爱屋及乌,加上很喜欢她这种爽利简洁的样子,颇欣赏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柔和了不少。</p>
姜平家的也是头一次看到雨竹,见自家小姐的女儿虽年纪不很大却是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很是欣慰,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奴婢。”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下面的人群中传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依旧笑着道:“小姐,奴婢给您先介绍一下。”便指着后头那些人,简略介绍道:“现在还是按着在侯府时领的差事在做活儿,厨房的、洒扫的、针线房的……采买的,护院们在外头。”其实也没什么好分的,满地方的人,谁分得清哪些是干什么的,这对雨竹也不重要,但也是必要程序,雨竹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打量着距离姜平家的最近的几个管事妈妈,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略略点了点,台阶上站着的人有八九个,个个穿金戴银,衣裳料子也是上好的各色丝绸,头虽然低着可一个个的背却挺得直直的。</p>
不愿意向自己一个小女孩儿弯腰吗?雨竹勾了勾嘴角,耐心的等姜平家的介绍完,才笑着开口:“台阶上站着的几个妈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