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p>
书铺门口，那敞开的门外，何世安穿着国子监生的袍服，静静站立，看到齐平，吐了口气，微笑道：</p>
“齐兄还记得我。”</p>
何世安。</p>
那一夜，在金风楼船上相识的顶级官三代……礼部尚书的孙儿，齐平有些诧异，也有些疑惑。</p>
这和他预料的不一样。</p>
为什么，是对方过来，难道……这里面还有这位礼部子弟的身影？</p>
“何公子怎么来了。”齐平压下疑惑，起身相迎，笑了笑：</p>
“寒舍简陋，无从招待，见谅。”</p>
何世安并不在意，扭头对身后的车夫说：“在外等着。”</p>
旋即，关上了铺子大门，说道：</p>
“中午时候，我听卢西安与王晏，说起了你的事，故而前来看看。”</p>
这样吗……齐平并不放松警惕，只是看他。</p>
何世安似乎也察觉出齐平目光中的意味，苦笑道：</p>
“齐兄莫要多想，真的只是来看看，另外，便是怕齐兄不清楚状况，故而，来提醒一二。”</p>
“哦？”</p>
何世安道：“齐兄可确定，今日之事，是何人作为？”</p>
齐平直言不讳：“刑部给事中徐士升。在进京都的时候，因为一桩案子，我与徐府结仇，想必是打击报复。”</p>
何世安怔了下，恍然道：</p>
“竟还有这一茬，怪不得，我还想着，只是因为书商竞争，怎竟让徐士升亲自跑了礼部一趟。”</p>
他是不清楚徐府大管事一事的。</p>
齐平眼神一动，听出弦外之音，忙引对方入座，方问道：</p>
“何公子知道些什么？”</p>
何世安说道：“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你，徐士升的目的之一，很可能是为了勒索红楼书稿。”</p>
齐平点头：“猜到了。”</p>
这下，轮到何世安惊讶了。</p>
齐平解释道：</p>
“这件事早有迹象，我听闻，京都最大的书商为天下书楼，其背后，站着的便是徐士升，昨日，同乡好友与我说，有人意图从刻印书坊盗取稿件，今日便出了这事，太巧合了。”</p>
何世安吐了口气，苦笑道：</p>
“原来齐兄竟已推敲出了，倒是我小看你了。</p>
没错，那天下书楼老板，名为徐名远，乃是徐士升同族侄儿，为人嘛……手脚并不怎么干净。见利而忘义，做出这等事，不意外。</p>
前几日，我去礼部，偶然看到徐士升车马，得知，其来寻礼部秦郎中，今日得知此事后，便想起此事，料想，定是合谋了。”</p>
果然……齐平心中一叹，自己的猜测被印证了。</p>
这件事，果然不只是报复，还有利益争夺。</p>
“何公子是想说，对方扣押我妹子与好友是表面，真正目的是我，想要以此勒索，索要红楼书稿。”</p>
何世安点头，旋即，想起齐平端坐店中，默默等待的一幕，恍然道：</p>
“齐兄想到这一茬了？所以，在这里等？”</p>
齐平点头。</p>
他的确在等后续，等徐士升下一步派人接触自己，当然，做出这个推理，还有一个重要证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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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世安感慨：</p>
“突遭大难，竟还能如此冷静，齐兄不愧是郡主看中的人。想来，是有打算了。</p>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据我打探，秦郎中拟定的禁书名录上，除了金瓶，还有红楼，只是……后者被压着，未曾公布。”</p>
齐平霍然看向他，脑海中电光火石。</p>
还有红楼……为什么，若对方目的是索要书稿，不可能让红楼上禁书名录，否则，即便得了，也无法公开售卖。</p>
不，对方压着，只要不公布，便不算。</p>
难道……是两手准备？</p>
若我不配合，不交出稿子，或者交给其余的竞争对手，那么，红楼便也会上名单，被封禁掉，好狠的手段……</p>
这时候，齐平对于徐家的思路已经完全把握了。</p>
第一，扣押人质，进行勒索，顺便报复。</p>
第二，若勒索不成，便彻底封掉，天下书楼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拿。</p>
商场如战场……当真残酷啊……</p>
齐平深深吐了口气，正色道：“多谢何公子提点。”</p>
何世安笑道：“看你的神情，想必是有主意的，我没法帮你太多，只能保你一句，只要你不愿，没有人能封禁红楼。”</p>
没有人能。</p>
轻飘飘，却霸气侧漏……是了，人家祖父可是礼部尚书，可，何世安只是个学子，确定能制衡那位秦郎中？</p>
还有……最重要的……</p>
“何公子为何要帮我？”齐平百思不得其解。</p>
总不会是单纯，倾慕我的才华。</p>
何世安起身，温文尔雅的模样，忽而眨了眨眼：“因为我与祖父都不想一本传世名作，就此夭折啊。”</p>
“告辞。”</p>
说完，翩翩公子哥抱拳离去，只剩下齐平脸色古怪地坐在原地。</p>
礼部尚书……当朝二品大员……也是红楼书迷？</p>
只是这样？</p>
……</p>
送走何世安，齐平压下思绪，重新开始等待。</p>
对于这位偶然结识的官三代，齐平并未寄托什么，对方能说这些，已算仁至义尽。</p>
就像，他不能要求礼部尚书大笔一挥，将金瓶解禁，对方没理由帮他。</p>
齐平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p>
等喝光第三盏茶，终于再次有人登门。</p>
这次，推开门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当看到齐平等待，微微一怔，似笑非笑：“可是齐校尉？”</p>
齐平看向这个陌生人，声音沙哑：“你是徐名远。”</p>
中年人一怔，略觉意外，但想了想，便又不意外了。</p>
挥手命下人关门，他自顾，在这书屋中踱步，四处看了下，旋即，坐在了何世安那张椅子上：</p>
“看来，齐校尉已猜到了。”</p>
“有话直说。”齐平道。</p>
徐名远轻轻一笑。</p>
此刻，这位大商人脸上，满是稳操胜券的愉悦：</p>
“我就喜欢和干脆的人打交道，礼部律法，私自刻印售卖禁书者，最高充军流放，最低嘛……缴些银子，打几棍子，也就过去了，至于范老板究竟享受何种待遇，就看齐校尉心诚与否了。”</p>
顿了下，徐名远伸出肥厚的手，一字一顿：</p>
“红楼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写出的，但我不管哪里来的，把后续稿子给我，范贰可以从轻发落。”</p>
“红楼书稿可以给你，但内容都在我脑子里，誊写出，需要时间。”齐平一副商谈的口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