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陈倏很快敛了目光,慢条斯理朝文广道,“出去吧。”
文广心中唏嘘,今日之事,不好上台面,既然都心照不宣,文广只朝着对方恭敬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途径棠钰时,对口型说了句,“姑姑稍后唤我”。
棠钰颔首。
屋门“嘎吱”一声,从屋外阖上,棠钰手心冰凉,修长的羽睫也跟着微微颤了颤。桌案上的清灯从一侧照来,明暗相间照在她脸上,映出半幅清丽的侧颜,她呼吸仿佛都跟着紧张起来。
桌案前的人没有说话,应是在看她。
棠钰不敢抬头。
须臾,桌案前的人起身,往内屋去。
棠钰踟蹰了片刻,不得不跟上。
她伸手撩起帘栊,入了内屋,听到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宽衣声。
棠钰脸色略显苍白,眼圈周围再次微微红了红。
想起昨夜在鸾凤殿中,皇后说她这些年在宫中伺候妥帖,当赏,正值太后寿辰,陛下身边的内侍官请了恩典想与她结成对食,陛下遣人来问皇后的意思,皇后才寻了她来问话。
棠钰脸色煞白,长跪于地,“奴婢也想在宫中常伴,但家中只有一年迈祖母,幼时带奴婢亲厚,年前舅舅病逝,家中祖母无人照料,病榻凄凉,奴婢想替过世的父母在祖母跟前尽孝。”
皇后伸手扶她,“快起来,本宫原本寻你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既一心想回平南尽孝,本宫便已知晓,也会尽力帮你,只是,眼下若要给你恩典出宫,会有些为难。”
棠钰抬眸看她,脸颊几滴泪痕。
皇后叹道,“你是宫中老人,本宫不瞒你,这次敬平侯入京,陛下有心让他尚公主。但敬平侯自幼体弱多病,陛下担心公主嫁过去后会失望。所以这出宫的恩典,是给试婚宫女的。”
棠钰整个人僵住。
皇后诚恳道,“棠钰,陛下原本是想你留在宫中,你若想出宫,本宫也要同陛下交待,此事不同小可,事关天家颜面,你思量清楚。”
是要与宫中太监同榻,老死深宫,永远见不到祖母;还是愿意替皇后做事,翌日管好嘴回平南?
看似让她思量,但她哪有思量的余地?
……
屏风前,棠钰也伸手解衣,仅剩贴身的里衣时,屏风后的人走出,淡声道了句,“可以了。”
她愣住,很快会意,对方同她一样,也想尽早过去。
棠钰没有再解脖颈后的系绳。
微微低眸,伸手放下锦帐,锦帐外的灯盏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但锦帐放下前,她分明见他多看了她颈间一眼。
她不由别过头去。
他方才应该看到了她颈间的海棠印迹。
她怕他记住。
但又想,反正很快她就会离京。
“你有差事,我不为难你。”他的声音如玉石温润,指尖却冰凉。
棠钰没有应声,指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她没有同男子近亲过,但也知晓初次会恼人得疼痛。
她额头涔涔汗迹,他也未好到哪里去。
“要停吗?”他似是觉察她整个人绷紧。
她摇头,总要过去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其实不像想象中淸矍孱弱,肩膀宽阔,甚至,结实有力。
她不敢问。
她咬唇,分不清对方是温柔还是……
但她不敢再出声。
临到结束时,他蓦地俯身吻上她双唇,棠钰错愕,又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他尘埃落定,应是不受控……
他抬眸看她,目光深邃,略显探究。
“你叫什么名字?”他沉声问她。
棠钰齿间寒颤,强作镇定道,“此事逾矩,求侯爷留奴婢性命……”
她只要回宫复命,今日就可安稳离京。
但敬平侯若在别处打听她,宫中一定不会留她。
棠钰心虚紊乱,下意识朝他看去。
锦帐内灯火昏黄,她都看不清他,他也应当看不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