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身上的伤口才刚结痂，衣料质地就算再柔软，穿在身上也是极不舒服的，每动一下，身上都疼的厉害。可今日要做的是大事，无论如何她也得亲自出马。搀着商少行的手臂，红绣走的极慢，但每一步都极稳。初春的天气仍旧有些凉，可红绣的头上却已然泌出细细的汗珠，在她仍旧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迎着日光闪着晶莹的光。</p>
二人缓步走进前厅，才刚毅跨进门槛，便瞧见一个牙白色的身影端坐在客座上，手中捧着茶盅若有所思。</p>
“张公子。”</p>
张之文闻言一惊回神，连忙放下茶盅站起身拱手行礼：“红绣小姐，三少爷。”</p>
“张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吧。”</p>
三人分主次落座，红绣细细打量张之文的面色，这些日子不见，他清瘦了许多，面上的轮廓因为瘦而分明，从前的俊秀混合着如今的沧桑，倒为他平添了几分男儿气。在也不负初见那日落拓的书生模样。</p>
见红绣沉默着只顾着盯着张之文看，商少行便先开口，道：“张公子，近来可好。”</p>
张之文点头，关切的望着红绣，“此次回来，是特地探望小姐与三公子，还有那件事，也想请教小姐，是否已经可以给我一个答案。”</p>
顿了一下，张之文又道：“不过我看小姐的气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适？我的事不急，咱们改日也行。”</p>
红绣被绑的消息对外是封锁的，张之文当然不可能知道红绣现在身上都是鞭伤。不过，他明明急得要死，还能说出这样体谅的话来，倒是叫红绣心里微暖，凡巧看上的人，怎么会差？</p>
“张公子。”红绣站起身，道：“那件事，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如果不介意，能否请你随我来。”</p>
张之文面色 微变，急切的站起身，“你说已经找到了……”</p>
红绣定定望着他，半晌点头，抿唇“嗯”了一声。</p>
凡巧的离开虽然时间已久，但是那样鲜活的生命，毕竟曾经给红绣和张之文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起这件事，他们二人的心里也都沉重，连带着脚步也异常的沉重。</p>
从前院一路走向绣中园，他们都走的很慢，没有乘车乘轿，也没有下人敢上前关心一下红绣姑娘身子是不是能撑得住。因为他们看得出，红绣姑娘此刻很不开心。</p>
商少行一直在红绣身旁搀扶着，她受不得累，却偏要逞强，后半段的路程商少行索性将她抱了起来，对张之文歉意一笑。</p>
张之文回以了然的微笑，眸光却黯淡下来。若是凡巧在，他也不必如此形单影只，羡慕别人可以成双成对。</p>
有三少爷带领着，即便有男女大妨，下人们也不会多言半句，如今老太太昏迷，二夫人撑不起大梁，府里头的风头俨然倒向于三少爷这一边，一路上见了他们的人，也只顾着低头行礼罢了。</p>
“张公子，你稍坐。”绣中园第一进的正厅中，红绣请张之文入座，随后道：“娟儿，上茶，其他人，退下吧。”</p>
“是。”众婢女齐齐应是退下，娟儿忐忑的看了一眼红绣，总觉得有些乌云照顶，大难临头的预感。</p>
端着茶盘的双手有些发抖，茶盏在茶盘上抖出声响，娟儿哆哆嗦嗦走到三位主子跟前，一一上了茶，收了托盘刚要退下，红绣便道：</p>
“娟儿，香坠儿是如何去的，你还记得吧。”</p>
“小姐！”扑通一声，娟儿倒地叩拜，“娟儿记得。”</p>
“好，那你在给我说一次，香坠儿是如何去的，还有你那一日与我说过的那些，如今当着张公子的面，你再说一次吧。”</p>
娟儿闭上眼叹息一声，小姐和三少爷都在此处，她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和隐瞒，便转身给张之文行了礼，道：“奴婢娟儿，原先是在语蝶小姐院子里伺候的，奴婢有一个好姐妹，名叫香坠儿……”</p>
娟儿口才上佳，将香坠儿如何攀了高枝儿，凡巧如何被二老爷强占，香坠儿如何害死了凡巧，而后又如何被二老爷一板子打在头上气绝身亡，直说到自己在小院里给香坠儿送纸钱，被红绣和商少行撞见。</p>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事儿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二老爷趁着红绣小姐不在府中强占了凡巧姑娘的事，二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应当是知晓的，还有老太太身旁跟着的人，只不过，老太太下了严令，不准乱说，这才一直隐瞒着。公子若是不信，想法子问问他们便知。”</p>
娟儿说罢，磕了个头，静等着发落。红绣的却一直看着张之文，只见他紧闭双眸，搁在扶手上的双手成拳，两行清泪不其然的顺着脸颊滑落。</p>
张之文哭的压抑，甚至没有声响，只有不停不停的落泪，让红绣看的心酸，也低头拭泪。一时间厅中气氛沉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