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出来的时候,左脸颊上带着些不正常的红,走近了一瞧才看出是个巴掌印。</p>
红绣别开眼不去细看,就当做自己没有瞧见,这也是出于对晚秋的一种尊重,给她留着自尊。</p>
晚秋面色如常的蹲身行礼,道:“红绣姑娘,老太太说了,今儿个身子不适,谁也不见,还请您的朋友先回吧,改日在聚也不迟啊。”</p>
意料之中。红绣微笑着点头,道:“既然老太太身子不爽利,那便罢了吧,只不过我的朋友事忙,恐怕今儿个不见,改日也没有什么机会见了。”说话的时候,红绣看了眼老太太往常宴息用的厢房,心知这番话被老太太听了,定会气到要炸肺。</p>
话锋一转,对端木净亭道:“不如这样,你来一趟不易,方才不是说要送老太太个见面礼,就将礼物留下,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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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净亭也看了眼红绣目光所及之处,明白他的心思,笑着点了点头,“也好。”</p>
晚秋道:“姑娘和贵客将礼物交给奴婢就是,奴婢稍后呈给老太太。”可别再叫她现在进去了,她另一边脸怕是也会被打肿的。</p>
红绣笑着点头,回头吩咐院门口跟着的丫头,“将东西搬进来。”</p>
“是。”梅妆和杜鹃指挥着两个小丫头,将带有底座,约莫一尺见方大小的绣屏搬进了院子。绣屏上是一方真丝的空白料子。又将红绣往常分好缠好的各色绣线轱辘拿了过来。用方才准备好的细竹竿串成了一串。</p>
不是说要送礼物?礼物呢?难不成是要现场刺绣?</p>
一见这个阵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皆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好奇的望着红绣这边。</p>
端木净亭打开红绣的“闭月天工针”的针盒,从里头选了大小粗细相同的七根牛豪小针来,手上翻飞,几乎是一眨眼,就选好了线穿好针了。</p>
这一动作优雅漂亮,惹得满院子下人惊呼。他们旁日也是做针线活的。同样是穿针,为何人家一个男子都比他们做的熟练漂亮。同时用七色绣线穿七根针,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做得到的。</p>
端木净亭手持穿好闭月天工针,这功夫还不忘了“耍帅”,对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潇洒一笑,转而道:“劳烦那边的两位美人儿,帮我搬着绣屏,固定了,可不要动。”</p>
梅妆早就识得端木净亭的,知道他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也不以为意。杜鹃却是头一次见着他,心里悄悄骂了声登徒子。碍着他是小姐的朋友,也只得听命,二人上前,一左一右,将绣屏搬了起来,稳稳的托在手中。</p>
院子里这一动静,厢房里的老太太还能听不见?即便心情再不好,也很好奇这边到底要做什么,说是要送她见面礼,到底是要送什么?</p>
由王妈妈伺候着到了窗户跟前,老太太在靠窗的罗汉床坐了,将雕花木床推开了一条缝隙,看着院子里的动静。</p>
在窗户被推开的一瞬,端木净亭警觉的眯眼扫了一眼窗子的方向,随即如没发现时候那般自然的笑着,道:“今日喜贺商老太太母子团聚,端木就绣上一副字,算是贺礼。”</p>
话音刚落,院里的下人都紧张兮兮的低了头佯作没听见。</p>
厢房里的老太太气的剧烈咳嗽,猛的一拍桌子。身旁伺候的王妈妈惊觉的缩了缩脖子,不敢搭茬,只用眼角余光瞧着窗户缝隙里院子中的动静。</p>
端木净亭将玄色大氅脱了递给红绣,只穿着里头的湖蓝色纳纱长袍,随手用丝带将长发束成一束,他的动作优雅从容,间或不忘了释放迷人的笑意,已经让院子里的女子们再次晃了神。</p>
拾起七根针线,端木净亭深吸了口气,面上没了吊儿郎当,变得异常郑重。</p>
说了声:“端稳别动。”起手,弹指,右手四根丝线齐齐飞出。在下人们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中射向绣屏。转身,以飘零之姿腾空而起,左手再发三针。空气中,只见七色的丝线如彩虹一般映射雪光,在湖蓝色身影如烟轻灵的腾飞中上下翻飞。</p>
红绣身后的丹烟手里捧着串成一串的线轱辘飞快转动,而杜鹃和梅妆所捧的绣屏上,如神来之笔,竟然由上至下的缓缓出现四个字的轮廓——合家团圆</p>
满园寂静,所有下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俊俏的少年如在练一趟功夫一般,姿态潇洒的辗转腾挪。而另一边的绣屏,仅以七根丝线相连,神奇的将那“合家团圆”四个大字描绘的越来越清楚,层次越来越分明。</p>
约莫盏茶的功夫,端木净亭收了最后一笔,“合家团圆”七彩的四个字跃然于绣屏之上,龙飞凤舞,铁画银钩,颜色搭配艳丽不俗,在冬日灰白的景色中,那四个字仿若有灵魂一般马上就要从屏风上跳脱而出,让人移不开眼。而那被掐断是丝线则自行在屏风上收了线头,七根“闭月天工针”回到端木的手上,放回针盒,完好的奉还给红绣。</p>
红绣虽亲眼见过一次,可如今瞧了,仍然有种震撼的感觉,发自内心的赞叹道:</p>
“端木,你的技艺大有增长,可见这段日子你并没闲着。与你相比,我的刺绣根本算不得什么了。”这哪是人啊,简直是缝纫机嘛。</p>
端木净亭披上大氅,调笑道:“诸葛美人儿莫非对在下动了心?”</p>
红绣白了他一眼,嗔道:“每个正经的,也不知那些个姐姐妹妹是如何瞧上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