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便是我计算得出的结果,并且已经运用到咱们第一门火炮的铸造上,等铸成之后便可以到城郊去演练一番。下一步便是要试验炮弹的威力了。”</p>
张府书房内,红绣将手中的图纸卷好,笑着对周围工部的几位大人道:“皇上给了半年时间将火炮研究成功,如今眼看着只剩下四个月,诸位大人,咱们须得尽全力为皇上分忧才是。”</p>
曾其修站起身来,笑道:“诸葛大人所言极是,不过皇上与三皇子此次一同去往秦城视察,恐怕对研造部的事宜会有所影响。”</p>
红绣笑着摇头,道:“曾大人不必担忧,皇上早给了我‘便宜行事’的特权,即便太子监国,研造部一应事宜也均不会有所耽搁。”</p>
在座众人均松了口气,“诸葛大人有分寸,下官全听吩咐就是。”</p>
结束了会议,诸位大人便散去了。红绣长吁了一口气,推开临近自己的雕花木窗。院子里一片清泠,地上落了层薄薄的清雪,风一吹便将雪花卷走了。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红绣微笑一下,南楚国圣临三十三年的冬天终于来了。</p>
如今十月末,皇上竟然临时起意,带着三皇子和朝中几位大人去往边关视察,顺道去新开发的秦城检视一番。照红绣来看,其实天子离开国都还是不太妥帖的,不过是开放了个商贸城市,至于让皇帝和三皇子一同去看吗?</p>
可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上朝时候也轮不到她去,再者说,她也不想搀和那么多国事,只想着做好分内事便算胜利了,所以对于皇帝此行,红绣在三皇子面前也未曾表露出丝毫态度。</p>
太子监国倒也没什么,怕只怕他变本加厉的拉拢自己,如同这过去的一个月一样。</p>
三皇子风头正盛,如今出行,也是跟在御驾前后伺候。这着实让三皇子一派的诸位大人高兴了一阵子。不过太子监国,同样也是委以重任,正代表了皇帝对太子的器重。也满含考验之意,太子一党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了起来。</p>
果真是周游于权术之中的高手,这一招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会亏了,歪了的风头如今被扶正,皇上到底是博弈者,他们不过都是棋子罢了。</p>
“红绣,仔细着凉。”</p>
身后伸出一只胳膊,将她面前的木窗合上。</p>
红绣回头,对张析昊嫣然一笑:“析昊,怎么还不回去?马上就要做新郎官的人了,怎么还不知回去帮衬着伯母好生准备,后日可就是你大好的日子。”</p>
张析昊身上穿着对襟的青绸纳纱棉服,头发利落的挽起,清俊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愁绪,望着红绣的目光满是复杂。</p>
“析昊?”如今她与诸葛言然算是和好了,张析昊这边关系也就更近了一层,再也没有了隔阂,往日他们说话从来直来直往,怎的今日张大人却变了个样子,跟她玩起欲言又止的把戏了?</p>
张析昊望着红绣在白色毛领映衬下雪白的俏脸,心中有遗憾,有若有所失。也有深深的无奈。他曾经对面前的女子心动过,甚至到现在看到她,也有那种悸动的情绪在蔓延。只是他深知自己需要做什么,要的是什么,她就如旷世奇珍,该被最优秀的男人拥有,拥有他的男人,也要有挑战一切的胆量和决心。而他,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书生,他从最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深知何为艰难,所以再也不想尝试艰难。</p>
于感情面前,他承认,他是个只知道权衡利弊的懦夫。</p>
“析昊?”</p>
红绣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担忧的道:“析昊,你可是有何难处?若是有的话就直说,我定然竭尽全力相助。”</p>
张析昊回过神,双手背在身后,克制自己本能的想去抓住她手的欲望,解嘲的笑着道:“没什么,只是心里头紧张的很。”</p>
“哎,紧张什么?曾大人的千金素有美名,据说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妙人,年方十七,与你年龄正相当。往后你们夫妻锦瑟和鸣,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张析昊的未来岳丈,就是工部尚书曾其修曾大人。翁婿二人同是南楚国工部的肱骨栋梁,如今变做一家人,也不失为一段佳话。</p>
张析昊望着她毫不知情满含祝福的笑脸,憋在胸口的一句话终归是埋藏的越发深了,深吸口气,道:</p>
“红绣,你我二人,算是朋友吧?”</p>
红绣闻言一怔,放下手重的一厚叠资料,歪着头道:“不算。”</p>
“啊?”</p>
“因为本来就是啊。析昊,你到底怎么了?”</p>
她面对她的时候,能坦然的叫一声析昊,这便已经足够了。</p>
张析昊释然一笑:“没什么,我后日大婚,你可别忘了给我预备一份礼物。”</p>
“那是自然的。”红绣轻笑,继续收拾手上的资料。这些可都是她研究的成果,出不得半分纰漏的。</p>
二人离开张府,在门前道别,各自上了马车回府去。</p>
红绣紧了紧身上丁香色的锦缎镶白毛领棉披风,掀开马车的夹板蓝棉布帘子往外看。热闹的街市上,来来往往行人皆穿着棉衣。虽说不上是白雪皑皑,可这样冷的天气,穿着夏裳是决不能御寒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