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出来的小路口上,四叔曹业生裹了厚厚的棉衣坐在驴拉板车上,也不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总之就是停在那里,一脸幸灾乐祸似的笑,看向曹安堂这边。</p>
“忙活一通,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去啦,自己个儿在这喝西北风,看着就觉着舒坦啊。你说这人啊,怎么就有那么几个脑子里缺根弦的,办事颠倒呢。有那把人往高处抬的本事,咋就不用自己儿子身上,非要用给别人,明摆着是不把亲儿当儿子,早晚啊,也是亲爹不是亲爹喽。现在后悔啦?哈哈,没用啦!擎等着老了没人孝敬也是活该!”</p>
此时的曹业生,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七十多岁的样子,说了一大通冷嘲热讽的话,抬手挥了挥赶车的鞭子,小毛驴踢踏踢踏往村外走。</p>
曹安堂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就那么愣了一会儿,眼看驴车快出村子了,赶紧往前追两步。</p>
“四叔……”</p>
“滚蛋的,别喊我叔,我寒碜!”</p>
“不是,四叔,我是想跟你说,兰香……”</p>
“曹安堂!我孙女,我儿子,全都是让你害死的,你给我等着,我活着呢,我指定走在你后头,我得看着你不得好死!”</p>
话没说两句,曹业生扭头骂骂咧咧,又一鞭子下去,好像把拉车的驴当成了曹安堂一样狠狠抽打。</p>
那驴嗷的一声嘶鸣,踢踏踏出了村子。</p>
曹安堂张张嘴,唯有无奈叹息,转身又进了生产社。</p>
大喇叭里的声音没了。</p>
耳房里,曹兰芸抬头看过来,笑盈盈问道:“爹,我表现得咋样,是不是不比罗芳姐姐差多少?”</p>
曹安堂满心的烦闷消散,微笑起来点点头:“不错,跟你罗芳姐姐不相上下,就是比你娘还差了些。”</p>
“爹,你又拿我和我娘比。我娘都当了多少年老师了,我才刚毕业呢。等我在镇小学多工作几年,肯定比得上我娘。”</p>
曹兰芸说得信心十足。</p>
可曹安堂却忍不住摇摇头:“兰芸啊,去当老师那是不想让你在家闲着,可等明年的高考,你还得认真准备,考个大学出来。要不然,你娘又该生一肚子闷气了。”</p>
这话一出,曹兰芸压力倍增。</p>
其实曹安堂也有不小的压力。</p>
去年冬,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转过年来出成绩,曹定乾和曹兰怡双双败下阵来,付粟锦为这事气得几个月没出门,说是没脸见人。</p>
到了今年夏又高考,付粟锦满怀希望,谁成想,曹定坤和曹兰芸又步了哥哥姐姐的后尘,更是让要强的付粟锦心口憋着闷气,好长时间都无法舒缓。</p>
以前大队里人人都说,付老师自家的孩子肯定是教的最好。</p>
现在大队里人见了付粟锦,那是没一个敢提什么考试的事了,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不好往人心口上戳刀子。</p>
屋内安静下来,曹安堂叹口气,猛然间想起来什么。</p>
“对了,你二哥呢?不是一大早就去县里了,他到底干啥去了?”</p>
“我二哥,他和人兑和钱,说是收邮票去了。”</p>
“收邮票?收那玩意儿干啥?”</p>
“赚钱啊。二哥说,那玩意儿可赚钱了。”</p>
曹兰芸如实回答。</p>
随后就能看到曹安堂的脸色和川剧变脸一样迅速变化。</p>
“混账玩意儿!不踏踏实实找个工作,整天就弄这些没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