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享受久违的晨光，第二天我们一大早便起床，7点许即开车上路。中秋微薄的晨曦清爽朦胧，远行的神秘让我们充满期待。我摇下车窗，任凭凉风吹去睡意，方晨星将左手放在我握换档器的手上，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驱车从西北口离开这座不安分的城市，进入树影婆娑的柏油省道。通往中原的水泥高速公路已经通车，但我还是偏爱安静的柏油路。出行的目的在于秋游，若是一味埋头猛冲将行程进行到底未免大煞风景，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那样的话还是搭飞机合适。
我以60公里的时速匀速前进，两小时后到达一个名为“西苑”的城镇。我们进入城镇，在路边的拉面摊吃早餐，之后在杂货店买了水和一些零食，又绕城半圈找到音像店。我买了郑钧和伍佰，方晨星选了那英和萧亚轩。然后在伍佰的《白鸽》中继续旅程。
大概伍佰也是个飘流之人，他的轻摇滚极其适合为旅程伴奏，让人充满了对远方的遐想和漂泊情怀。一连听过三遍。我总是反复听一个专辑，可能乐感较差，要听过多遍才能熟悉旋律，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方晨星对此也没提出任何异议，便辛苦伍佰哥哥一个劲唱下去，伍佰进入第四遍的时候，我们抵达栏口。
我们进入市区，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餐馆午餐。
“感觉象是饥肠辘辘，但又没什么胃口。”她自相矛盾地说，看上去有些为难。
我颇有同感，大概旅途就是这样。于是点了尖椒牛肉、西红柿炒蛋和过汤生菜。这是我的懒人食谱，经济实惠、营养全面，菜也下饭，能够达到吃饱的目的，最为适合旅途。她果然顺利吃下一碗米饭。
饭后我们参观了一下这个小城市，顺便买了一把水果刀和几个苹果。回到车上，我将伍佰请进休息室，换上萧亚轩登台演唱，离开栏口后，方晨星开始削苹果。
秋日高阳温熙和丽，经过车窗折射，仿佛梦境里闪烁不定的亮光般催人入眠。过了一会，我侧头看方晨星，她已在这催眠中靠在椅背上沉静地睡去，秋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为了不惊醒她，我调小音响音量，慢慢降低车速，5分钟后在路边一块树影中停靠下来。我想吸一支烟，又担心将她熏醒，下车的话开门声也会将她吵醒，只好作罢，调低座椅靠背权作休息。
我侧头欣赏她入睡的样子，视线越过她飘向窗外……我望见一片金黄的麦田在风中摇摆，因而产生一种听到哗哗作响声的错觉。秋风如一曲深情的恋歌从车窗浇灌进来，使我心醉神迷——旅途、树荫、阳光、金色麦田、恋歌、恋人，交织出一个惬意的午后，加上适度的疲倦，我的意识不能自已地随风飘进麦田……
我来到麦田中，回头看到方晨星也跟了下来。“看好车子。”我说。“没事，”她举起钥匙：“钥匙取了下来。”我遂放下心来。我丈量了一下麦田的高度，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这样躺下来，外边岂不是完全看不到？便拖了她一起躺下。她柔声说：“先好好睡一会，养好精神再做。”我闻言立即沉入梦的水底，只看见阳光在水面上晃来晃去……
“醒来，醒来！”有人叫。糟糕，一定让麦田主人发现了，得赶紧溜之大吉，遇到愚昧的农民弄不好被狠狠敲诈一笔。我一心寻找逃离路线，醒来发现被关在车上愈发惊慌，伸手便去拉车门。
“你要去哪里？”方晨星拖住我问道。
我这才清醒过来，情急下说：“上洗手间。”
回到车上，我惊魂未定，说：“刚才我们两个都睡着了吗？”
“还是女人警惕性高吧，你睡的时候叫醒我呀。不过你一定不忍心叫我，自己又不知不觉睡着。还好没遇到坏人。”
“估计这一带民风淳朴。”
我们重新上路，经过这一睡，神清气爽，方晨星看来也兴致勃勃。
“问你一个问题。”她说：“有钱的话，你想先买房子还是先买车？”
“买车。”我当机立断。
“为什么？”
“大概一直以来有房子住，但没有过车。”
“在认真问你啦！再好好想想。”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买车。”
“以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也是想都没想就选了车。”
“理由呢？”
“自由啊，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坐在车上，前面是没有尽头的路，可以永远停留在旅途中，就这样一直开下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她转向窗外，迷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那么，现在呢？”
“现在则无法确定，至少不会想也不想就选车。”
“失去了对车的热爱？”
“不是。如果两样都能拥有当然最好，如果只能选一样的话……我刚才扪心自问了一下，发现竟偏向于房子了——什么样的房子都好，只要是自己的地方，有一种家的感觉。”
“你现在的住处不也是房子吗？”
“那不同，那是宿舍。”
我无言以对，唯有点头。
“前阵子看过一部电影，里边有句话说：旅途之所以美妙，是因为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从一个热爱漂泊的浪子口中说出，很令人震动。”方晨星说。
“真是改变人生的一句话。”我说。
“不能说是这句话改变了我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它说得很到位。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想法改变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也许是所在的环境慢慢地改变了我的想法。”
“潜移默化。”我重复着这个值得引起重视的成语。
“是的，潜移默化。就象上大学一样，有些人批判大学里的教育质量低下、一塌糊涂，我也曾有过这方面的愤慨，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大学里更重要的是接受一种潜移默化的教育，在一个更高层次的环境中，接触到各种思想，与许多有独立见解的人打交道，对整个人都是一种无形的提高。这就叫‘近朱者赤’。你有没有觉得大学毕业后与以前不同了？”
我认真想了想说：“没注意，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很精妙的一个词：潜移默化。”
“深入浅出吧？”她得意地说：“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喜欢房子，喜欢家的感觉。”
“对。你有没有想象过住在自己努力获得的房子中那种家的感觉？”
“想起来挺有挫败感的。”我惭愧地说。
“我这么想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问道，然后笑了起来。
“是成熟了。”我纠正道。
“当然，旅途对我来说仍然非常美妙，它让我更希望有个自己的家在等自己回去。”
“这也算不上什么梦想，最终必然会实现。不如先享受一下旅途中驾驶的乐趣？”
“真的吗？太好了！这段路人少，让我来好了。我会开，放心。”
我停车调换座位。她熄了三次火后，将车开上道路，开始有些歪歪扭扭，速度也不均匀，5分钟后进入平稳的状态。我确定她掌握刹车的位置后，开始吸烟。
“音乐大点声好吗？”她说，全神贯注地盯着路面，鼻尖冒出一层细汗。音乐开大声后，她的紧张情绪有所缓解。咬紧牙关穿越几个镇子后，她的心理和技术得到了可喜的加强，我于是放心让她继续开。
“一直以为自己不行，其实放开手脚让我发挥，还是可以独当一面吧！”她得意地说：“没人敢这么让我开，在镇子前一定叫我停下换人。难得你这么信任，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实你技术不错，比我刚上路的时候好多了。”我予以鼓励。
方晨星于是孜孜不倦地勇往直前。又驶过了几个镇子，傍晚时分，我们来到浮栏。过了浮栏，便是中原地区了。她终于将车靠边停下说：“今天够了。要进大城市了，换你来吧。”
浮栏是座不怎么样的城市，象极了10年前的浮城。我们吃过饭，找到一家象是刚开业不久的宾馆投宿。
登记的时候，我出示了我的身份证，方晨星在一旁显得很不安，有点羞涩的样子，毕竟是第一回在外开房。柜台小姐瞅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便将手续办好。进到房间，她却叫道：“不要啊！她们一定以为我是你找的小姐。”
“要不要我下去跟她们解释清楚？”
“不管！为了证明不是，今晚不许碰我。”
方晨星说着打开旅行包找出毛巾和洗浴用品。她进去洗手间洗澡的时候，我打开窗户换气，移开两张单人床之间的柜子，将床拼在一起。她洗好出来看到床拼在一起“哼”了一声说：“反正不许碰我。”便爬上chuang看电视。
轮到我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关了灯和电视站在窗前出神地在看夜景。
“这个城市的夜景真是缺乏风格，既不够辉煌，又显不出夜的宁静，实在乱七八糟。”她失望地说。
我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吸着她发间的香味，说：“这样看效果如何？”
“夜景顿时显得生气勃勃。”她笑道。
“累了么？”我在她耳边轻声问。
“嗯，不过身在异地，又是这种环境，心里不愿意睡，精神有些兴奋。”
“那就做些使精神放松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