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炮竹噼啪直响,隐约能够听到锣鼓唢呐的声音,看样人都到齐了。</p>
颜氏带着媒婆和喜娘们走进屋里,说是吉时已到,让她们将书画扶出去。</p>
书华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书画被一群喜娘丫鬟们簇拥下,慢慢地走出来。</p>
周遭的喧哗仍旧还在,众人的吉言笑语在书也不曾消散过,只是此时的书华,忽然在心里生出几分怅然,曾经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嫁了,就连这位跟自己斗了许多年的大姐也要离开了。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这种感觉有点像高中时候的毕业典礼,明明大家在那三年时间里都觉得很苦很累,可真要等到挥手告别之时,才意识到,能够在一起相伴走过那么长的苦累时光,也是人生在世的一种福气。</p>
在书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开了口,低低地说了一句:“保重。”</p>
书画脚下微微一顿,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才知道,有些事情未必要说出来,只要心里明白就很好了。</p>
她顶着大红的盖头,咽下溢到眼边的水光,勾起一抹别人看不见的开心笑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在喜娘的搀扶之下,继续往前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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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华不方便出门相送,只能目送她离开后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p>
等到人都散了,她又独自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方才收拾好心情,抬步往客房那边走去。今天家里来了不少女眷,那些夫人太太都有颜氏与莫氏招呼,书华却也不能闲着,她得负责招呼那些个姑娘小姐们。</p>
进到客房里面,见到那些个年轻的姑娘小姐们时,书华又禁不住微微一愣,这些面孔大部分都是些陌生的。她们的年纪都很小,最大的一个也不过十五岁。</p>
是啊,与她年纪相仿的那一辈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她们现在都在忙着相夫教子,小女孩之间那些说不得的琐事儿都已成了昨日云烟。现在的她们,或许都已经学会了圆滑处世,学会了察言观色勾心斗角,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利益,世人称这种现象叫做……“长大了”。</p>
书华熟练地挂上笑容,慢慢走近屋子里面,与那些小姐们打招呼,亲切地询问她们有什么想要吃的,以及她们平日里有什么喜好……</p>
等到迎亲的队伍离开之后,家里的宾客也就散得差不多了,颜氏与莫氏带着她将那些个女眷送出沈家门口。负责带领送亲队伍的人是二叔与三叔,他们这番要沿着水路,将书画送到江浙段家的门口,等到书画与段家小少爷拜堂成亲之后,方能返回苏州。</p>
原本按照常理来论,书画的这趟亲应该由书才去送的,但因为书才要准备回京的事宜,所以没有空再去一趟江浙。再者,他现在身为开国公府的当家人,一个庶女成亲要让他亲自去送,这是降低了开国公府身份的表现。</p>
不过这些都与书华无关,真正与她有关系的,是二哥说的那句:“这一次回去汴京,你跟我一起走。”</p>
追问原因,二哥很直接地告诉她,现在书画的婚事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的婚事了。庆远候府在汴京城,开国公府在汴京,这桩婚事又是由先帝亲自下旨,怎么说她的这桩婚事都必须回到汴京去举行。</p>
这事儿与族里其他几个叔伯商量过了,他们对自己无法参加书华的婚礼而感到遗憾,但同时也都纷纷觉得书才说得有理。</p>
花了十来天收拾行李,书华趁着这个时间,去看望了许久不见的姚氏。按照礼仪,书画出嫁之时,作为生母兼主母的姚氏应该是要到场的,但因为她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怕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会沈家扫了颜面,族里便决定没有将她请到场。</p>
书画出嫁前两天,特意来这里看过姚氏一回,书华没有陪同,并不知道她们母女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书画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好似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问她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不肯说,到底让书华担心了一把。</p>
这一次书华来见姚氏的时候,姚氏的情绪似乎很正常。书华被这间院子的管事婆子引进屋子里,见到姚氏正一个人坐在窗子旁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面的花草,脸庞清瘦,眼神平和。</p>
书华问旁边的管事婆子:“太太这些日子怎么样?”</p>
管事婆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前些日子还挺好的,前两天大小姐来问安时,夫人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拉着大小姐说了好些话,临走的时候,她还哭着让大小姐保重身子。奴婢们以为夫人的病好了,心里都觉得高兴,哪里晓得……夫人昨天故意支开了奴婢们,然后自己找了根绳子,想要上吊自杀,幸亏奴婢们发现得早,不然夫人就……”</p>
书华眉头一皱:“你们明知道太太神志不清,还让她一个人呆着?我虽然知道逢高踩低是人之本性,但太太并非常人,她要是有个好歹,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一个都跑不掉!”</p>
管事婆子与几个丫鬟们一听到这话,立刻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讨饶:“奴婢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命!”</p>
书华指了指那个负责管事的婆子:“你是这儿管事的,这儿出了问题,领头该罚的就是你。看在你年纪大了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这个月的月钱全部扣掉,下次做事记得谨慎点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