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华的筷子落在一盘油光发亮的黄金鸡上面，先捅了捅鸡肚子，一顿乱搅，等到鸡肉就被她搅得惨不忍睹。她方才收回筷子，放到山药龙骨汤里搅了一搅，将筷子上的油水洗干净了之后，她再将筷子伸到了黄耆羊肉上，将羊肉翻得到处都是，然后又将筷子放进龙骨汤里面洗一洗，再将筷子伸到翡翠鲵鱼炙里翻来覆去，如此反复循环……</p>
没一会子，整桌菜都被搅得乱七八糟，原本精美可口的食物好似被猪狗啃过一般，恶心得让人难以下咽。</p>
做完了这些，书华最后一次将筷子洗干净，放到面前的碗碟之上，端起早已凉掉的茶水，如同局外人一般，优哉游哉地看着众人的脸色变化。</p>
目睹整个过程的平安郡主早已被她气得脸色发绿，若非看着这个包间里面还有其他的宾客，她早就拍桌而起了。</p>
书华只管喝自己的茶，全然不将平安郡主的脸色放在眼里，她是来这里做客的，不是来这里受人脸色的。既然有人存心不想让她安心吃饭，她又何必委曲求全地看着别人大鱼大肉，要不吃就大家都别吃，反正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人！</p>
平安郡主见不得她这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你这是什么意思？！”</p>
“郡主方才不是嫌弃这饭菜难吃吗？我这不是帮你试一试菜得味道嘛。”</p>
旁边又有个女孩儿跳了出来，穿得一身珠光宝气，晃得书华眼睛生疼，语气很冲：“既然是试菜，你为何还要将这些菜都搅烂了？你是存心来找茬吧！”</p>
书华眨眼：“难道诸位不知道吗？我家尚处孝期，不能沾食油荤，这些菜我不能用嘴品尝，只能用筷子来试一试咯。”</p>
“你……你根本就是故意来捣乱的！”</p>
书华继续眨眼：“我有吗？”</p>
“你没有吗？”这话是坐在平安郡主旁边琳兰说的，她微微低着头，眼睛也不敢直视书华，常常的睫毛好似扇子一般轻轻扑腾，将明眸之中的情绪尽数掩藏。</p>
书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有？”</p>
“你觉得你没有？”</p>
书华挑眉：“我若说我没有，你又会当真相信我没有？”</p>
“每一个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p>
书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即轻笑出声：“只可惜我从来不喝酒，只喝茶。”</p>
一直未说话的王平熙也随之看了琳兰一眼，随即伸手招来负责招呼宾客的史家管事，让他将这桌菜撤掉，换一桌新菜上来。值得考究的是，她还特意吩咐了管事，让他多加两个素菜。</p>
书华在旁边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待到管事走掉，她举起手中茶杯，朝王平熙那边举了举：“有劳费心，多谢。”</p>
王平熙的脸上并无多少变化，微微点头微笑，算作回礼：“举手之劳。”</p>
她俩的举动令旁边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平安郡主，不停地朝王平熙使眼色，让她不要对沈书华这么好。</p>
王平熙在桌底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面上仍旧不动声色。</p>
书华自然没有看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但对于王平熙这般不知目的的好心，书华的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p>
不时，饭菜就上上来了，与此同时，听闻这边全部撤菜得史家两姐妹也过来了，询问书华等人：“是不是这些菜不合口味？若是诸位觉得这些菜式不好，我们叫人再去做几道雪阳楼新出的菜？”</p>
平安郡主扫了书华一眼，面带不屑地解释：“刚才那些菜不小心被狗咬了几口，我们嫌弃菜变恶心了，就让人全给撤了。”</p>
书华笑着点头：“你们把那样精美的菜端给狗吃，也确实有些抬举它们了。”</p>
“沈书华你……”</p>
王平熙拉住平安郡主的衣袖，细声安慰：“无妨，随她去说，不过是几句口舌，让她几句又何妨。”</p>
书华自得其乐地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小口，满意地咂巴嘴巴：“就是，人和畜生总是有些区别的，让一让它又何妨。”</p>
这一下子，就连王平熙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她心里一直就对书华方才故意认输的事情非常在意，她认为书华的举动伤到了她的自尊，此刻再见书华满不在乎地说到“让一让”这个词眼，她就像是被人一刀捅进了伤口处，不能言语。</p>
书华只想着看到嚣张的平安郡主吃瘪的样子，却是没注意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又伤到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