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头的院子里的，搬凳子的搬凳子，拿板子的拿板子，喊闹的喊闹，竟是比那集市上还要热闹几分。</p>
而屋里头，书华就安心陪在姚氏身边坐着，冷眼旁观着外面发生的一切。</p>
等到那板子狠狠落在沈书画的身上时候，姚氏的手攥得紧紧的，嘴角有些细微的颤动。如此打了几下，姚氏都未曾起身阻拦，她在赌，赌沈书华的胆量，赌她到底敢不敢痛下杀手。</p>
沈书画倒也是个硬气的人，挨了好几下也不曾哭出来，只是咬紧牙关破口大骂书华。</p>
直到十来板子的时候，沈书画的骂声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哭喊。她开始向姚氏求救，那板子落在身后发出的闷哼声，终于令她心中滋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难道沈书华真打算置自己于死地？难道自己这一回难逃一死！</p>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死亡的阴影就如同乌云一般铺天盖地地袭过来，她还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p>
又是狠狠的一板子，落下之时听见“咔嚓”一声，竟像是脊骨断掉的声音，痛得沈书画一声尖叫，随即晕死了过去。</p>
屋里头的姚氏再也坐不住了！她蓦地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屋子，扑到女儿的身上，见到女儿苍白如纸的脸，她的心不可谓不痛。</p>
见到沈书画晕厥，又有姚氏拦着，婆子们也不好再打下去，只得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沈书华。</p>
书华也跟着走了出来，就静静站在旁边：“将太太请开，弄醒了沈书画继续。”</p>
婆子们领命，正准备上前来拖姚氏的时候，姚氏定定挡在女儿面前，目光威严地扫向她们。毕竟是当了好些年的夫人，积下来的威严也都还在，婆子们被瞪得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p>
书华又叫来青巧：“去另外叫几个人来，这两个婆子就给我打发到外院去做粗活。”</p>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那点惧怕之心立时烟消云散，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一人抓住姚氏的一只胳膊，将她强行拖开了去。另外又有人去提了捅冷水过来，就要对着沈书画泼下去的时候，姚氏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够了！她已经这幅样子了，再折腾下去就没命了，你们好歹也是一家人，就放了她吧……”</p>
“一家人？”书华嘲讽一笑，“太太，您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吗？”</p>
见到姚氏微微泛红的脸色，书华又道：“您不是已经说过，今后都不再理会沈家之事了吗？怎地今日又要出面阻拦，您这般出尔反尔，让我这个晚辈实在有些为难啊。”</p>
“我是这么说过，可画姐儿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忍心……”</p>
“是啊，她是你的女儿，是从您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为了她，您可以置沈家名声于不顾，置二哥前途于不顾，甚至于欲致我于死地！”书华笑得有些森然，“这样的您，如何还有脸说我们是一家人？在您的心里，您自认为您真的有将我们当过一家人吗！”</p>
见她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姚氏那最后一丝侥幸终于彻底破灭，面冷心更冷：“你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罢手？”</p>
书华眼底闪过一丝利光，示意婆子们松开手，随即走到姚氏面前，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在您这么多年来养育我与二哥的情分上，给您两条路——要么回沈家在苏州的老家老实呆着，不再踏入汴京城一步；要么给我滚回姚家，从此与沈家老死不相往来。”</p>
闻言，姚氏这心里立时就亮堂了起来，看向书华的目光愈发晦暗：“你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我？”</p>
书华却是冷冷一笑：“我说过，威胁我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您当初既然敢那般做，就该早些做好觉悟。”</p>
“……画姐儿与这事无关，你何以连累无辜？！”</p>
“那我受的那些罪，在您的眼里难不成就是罪有应得？”书华眼中的冷意已然形成一层薄冰，散发出慑人的寒气，“太太，请您快些做决定吧，我的耐心不是很好，等下若是等得心烦了，可是会随时改变主意的。大姐的命，可都还在您的手里捏着呐！”</p>
姚氏自知躲不过去，焦虑之情渐渐浮至脸上，她又瞅了奄奄一息的女儿一眼，心中权衡再三，终是咬牙点下了头：“好，我答应你回苏州去。你也得答应我立刻放了画姐儿！”</p>
书华一笑：“看来您还是不舍得这个沈家呐！放心吧，苏州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说您是想要为死去的父亲守灵，发丧之时您无须再参加，您明天就可以坐马车回去了。您若能老老实实地呆着，几十年之后，您说不定还能为沈家挣个贞节牌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