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有些惊讶：[还能这样？那我能不能用？]</p>
他面无表情：[对天赋太高的人而言，没用。]</p>
云乘月笑了：[谢谢夸奖。那双锦能不能用？]</p>
他说：[可以。不过她是季家的小姐，虽然只是庶女，但‌她吃穿用度，也并未被亏待，金焰草应当不缺。你对她这样上心，不过是自作多情。]</p>
云乘月不在意道：[女孩子么，被怎样上心地、细致地对待，都不会太过。双锦这样的姑娘，又不会被宠坏。]</p>
帝王移开视线，淡淡一句“是么”，就要结束对话。</p>
云乘月却又问：[你呢？]</p>
他冷道：[无论男女，但凡碍了我的路，我都不会留手。]</p>
[……我倒不是说这个。]云乘月无奈了，却又想笑，“我是问，你想要‌么？陆莹那个本子上，大约记的是千年前常见、千年后稀少的天材地宝。你对千年前的时代更熟悉，有没有你需要的？”</p>
他长睫一抬，静静的目光如水面，无声地映照着她。</p>
[你想帮我？]</p>
云乘月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又赶快假装自己对一朵花入了迷。</p>
她说：[说了多少次，我一直在帮你。]</p>
他仍然静静‌着她。再过一会儿，他才微一颔首：[好。我需要金银异生莲、湖上藤蔓、翡蓝石，这三样便可。如果遇到重明鸟，能得它一些羽毛，再好不过。]</p>
[听上去，那个重明鸟挺厉害的……你还真不客气。]云乘月笑笑，[好，记住了。]</p>
[嗯。]</p>
他重新拿起书：“试炼要专心。”</p>
也没见他动作，云乘月就眼前一黑——她用来观察吊坠内的神识，被他屏蔽了。</p>
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他平安无恙，也没有显得很孤单，云乘月还是稍稍松了口气。至于为什么她不乐意看他孤单……</p>
大概是因为她将二薛留在他身边，作为龟质，所以希望对他温柔‌贴点，这样他就也能好好对待她的乌龟。</p>
云乘月晃晃头，抱起一捆挑好的细木枝，走到季双锦挖好的坑边，将细木枝扔进去。</p>
季双锦伸手一点，写出一枚“火”字，迅速将湿润的木枝烘干，又才点燃明火。</p>
火堆下卖得有山货，等会儿就能烤好。云乘月再‌釜——千年前的锅——放上去，里面有已经杀好、洗干净的禽肉。她们打算熬一锅汤。</p>
陆莹坐得离他们稍远，撩起眼皮看来一眼，扔了个“诈”字过来。“诈”字化为一道灵力罩，将食物笼罩起来。</p>
“要是你们的炊烟太明显，惹来敌人还好，惹来妖兽就糟了。”她硬邦邦地说，“别连累我。”</p>
云乘月冲她一笑‌，拖长声音：“行啊，多谢关心。”</p>
陆莹翻个白眼：“我关心我自己好不好。”</p>
季双锦正往禽肉汤里丢香料、浆果、蘑菇，扭头问：“陆莹，你待会儿喝肉汤，要不要浆果和蘑菇？”</p>
陆莹忙着和云乘月大眼瞪小眼，匆匆丢下一句：“我都要！”</p>
季双锦用木勺搅了搅汤，很自然地回答：“哦，好。”</p>
陆莹瞪了一会儿人，才反应过来不对。她猛一扭头，怪异地看着季双锦：“你一个大小姐，为什么会厨艺？”</p>
季双锦的动作顿了顿，才又继续。</p>
她看了陆莹一眼，语气变得平平的：“庶女，这些会得越多，能得到的教养、考虑也越多。”</p>
她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分严肃，就试着用开玩笑的轻松口吻补充道：“我厨艺、女红都不错，下次有机会，给你们看‌我自己做的裙子。”</p>
云乘月本来已经躺着了，现在“蹭”一下做起来，双膝并拢、斜着做好，温柔地说：“好的，我一定会用别的你想要的宝物来交换的。”</p>
陆莹还沉浸在某种怪异的情绪里，只本能地怼了一句：“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你还要交换？”</p>
云乘月‌她一眼，表情严肃了些。</p>
“因为双锦做的东西是有价值的。”她说，“我认为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富有，不需要依靠别人，就可以过得很好。”</p>
依靠别人——比如乐熹。</p>
季双锦的汤勺，又一次停下了。这一次她整个动作都像凝固，而且‌不出她的表情是含义，只知道她安静地盯着那锅汤，活像能用目光将它们熬得更香浓。</p>
云乘月收回目光，又迟疑地看了陆莹一会儿，才轻声补充道：“陆莹，我觉得你也有……嗯，这个潜质。”</p>
陆莹一默，而后炸了：“老娘一直有这个能力！潜质个鬼！老娘靠坑蒙拐骗立足，谁也不靠！！”</p>
云乘月立即收起表情，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哦。”</p>
“……不准‘哦’！给我承认！承认！！”</p>
云乘月扭开头，姿态优雅地往后一靠，躺着、闭眼。</p>
她的“缚”字书文化为无形的藤蔓，在三人周围环绕一圈，又将触角更往外伸展一些。她的神识也随之蔓延开，形成一张无形的网络。</p>
如果有任何生物靠近，她都会立即察觉，并警告队友。</p>
“汤好了叫我。”</p>
她打了个呵欠。</p>
“嗯。”</p>
这一次，季双锦回得很快。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声说：“如果真有我靠自己的劳动活得很好的那一天……乘月，我不会收你东西的。你想要‌么裙子，我就做‌么裙子。”</p>
她的声音变得更轻：“因为，你是阿苏之后，我第二个真正的朋友。”</p>
云乘月没有回答，只有唇角微微扬起。</p>
另一边的树荫下，陆莹扭开头。</p>
她刚刚借着发火，又迅速搂来了第二株金焰草。她盯着草木投下的阴影，冷冷地告诉自己：让她们虚情假意去，只有钱才最重要。</p>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p>
云乘月忽然睁开了眼。</p>
季双锦正要去舀汤，还笑着说：“你醒了？正好我要分吃的……”</p>
陆莹也放下了她的笔记。</p>
三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异常。</p>
但仅仅是云乘月一个动作，还有几次短暂的目光交汇……</p>
三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偷袭。</p>
这份默契……连她们自己都很愕然。但这就是多日来合作进行书法对战的训练成果——最重要的并非凭借努力、提高修为实力，而是学会和‌不顺眼的队友相处，学会团队协作！</p>
在战场上，团队才是生存几率最大的单位！</p>
下一瞬间——</p>
云乘月的“缚”字往上突刺，化为张牙舞爪的荆棘。</p>
陆莹的“诈”字离开食物，如烟花往四周绽开，将荆棘变得更加亦真亦幻、迷惑人心。</p>
而季双锦——</p>
她泼出了手里的汤。</p>
汤水在半空飞溅，倏然凝为一‌颜色混浊的冰锥。虽然书文本身可以从环境中积聚需要的力量，但如果有更贴合书文的元素、材料，书文也能施展得更快！</p>
敌人的攻击，完全被前两枚书文打乱了。</p>
他们原本隐蔽的身形被逼现身，而最前面那个偷袭者——他正好要来抢汤锅，要抢三个姑娘的午餐！</p>
所以，自然而然，那支冰锥也就狠狠钉上了他的头盔，恰恰是额心的位置。这头盔主要用来防止神鬼异族偷袭，但对于人类的攻击，防御力则比较一般。</p>
而季双锦恰恰也经历了试炼洗礼，对“冰”字书文日益熟悉，更能发挥其中威力。</p>
云乘月双手合拢，让藤蔓上的尖刺更加生长，又喝道：“蓝宝石的头盔，是敌军！拿下他们，搜索物资！”</p>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陆莹已经拉满了长弓。</p>
“收到！”季双锦正要打出第二波攻击。</p>
却听那头盔下，发出了又惊又怒……隐隐还有点窃喜的声音。</p>
“双锦……我是乐熹！”</p>
他狼狈地往后一倒，屁股重重撞上土地，却忙不迭将头盔拿下来，露出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尽管，这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那只冷光闪闪的冰锥，露出惊色。</p>
季双锦愣住了。</p>
“乐……乐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