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箱子好,够大,还结实。</p>
当年结婚的时候,便是这箱子驼了一床棉被,热热闹闹的娶了媳妇。</p>
一眨眼,便是光阴似箭,只剩下不知从哪来的野猫,跟着他不知到哪去。</p>
去国外的话,林十三没啥经验,只觉着什么东西都得带,什么东西都用得上,甚至那面笨重的镜子,他也扒拉着想要装进去。</p>
门倒是响了。</p>
来的是王二狗,脖子上还挂着那架宝贝得不行的破烂相机,乱糟糟的头发,写满了风尘仆仆。</p>
林十三来了兴致,吆喝着二狗过来,仔细端详着他那架宝贝相机。</p>
“二狗,你这相机还能用吗?”</p>
王二狗很是自豪的拍了拍胸口:</p>
“那肯定的,林爷爷,不是我吹,几十上百张那是绝对没问题的。”</p>
他忽然的就笑了,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一跳一跳的,很好看。</p>
王二狗的眼睛里,看得到藏不住的白发。</p>
“那好,二狗,明天天气好的话,来帮我拍几张照吧。”</p>
是的,</p>
拍照。</p>
泛黄的纸张,斑驳的木门,高耸的马头墙,还有街头巷尾绿绿的爬山虎,在这个不大的巷子里,他有太多的回忆。</p>
这些回忆,都打上了离别的信号。</p>
照片不大,不过几寸的大小,照不完这方圆几里。</p>
但它又很大,大到能把那些回忆都装进照片里,载着他的行李漂洋过海,历久弥新。</p>
王二狗来得快,不过是太阳刚冒出个头来,他便早早的敲响了林十三的门,吆喝着要拍照了。</p>
林十三也起得早。</p>
白色的衬衫笔挺着,遮挡着里面枯瘦的身材。檀木的梳子沾了点水,一下一下地给梳着,梳了个服服帖帖的,格外精神。</p>
拍照嘛,不得好好打扮吗?</p>
身后是绿绿的爬山虎,是街头巷尾跑过去的太阳与夕阳,是孩童嬉戏奔跑的背影,是高耸的马头墙。</p>
林十三就站在那,一双手紧张得不知是往前放,还是乖巧地别在身后。</p>
旁边呢?</p>
是轮流上场的街坊邻居。</p>
他们一个个笑开了花,欢笑着祝福林十三的福气,乐呵呵的留下了他们的痕迹,成为一张泛黄的照片,黑白分明的烙下回忆,再被林十三当做宝贝似的,压在了箱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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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照片,是林十三抱着那只猫,身后的木门半遮半掩的,随着风吹起嘎吱嘎吱。</p>
渔公三街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关于离别,谁也没有提起。</p>
是了,既然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来了,那当然,也会一天天的这么过去,理所应当。</p>
但总会在某个转身的时候,某个太阳落山来不及抓住的时候,离别的回目,会悄悄的上演。</p>
原来啊,从来都没有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也没有什么“长亭更晚亭”,只是在一个和平常无二的早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p>
冷清的屋子是热闹了的吧,但好像又没有,重新给冷了下去。</p>
这回没有街坊了,只有刚好了不久的猫爪,抚摸着逐渐冷去的身子,发出类似的悲鸣。</p>
干枯的手掌,依旧攥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林十三笑着,脸上的皱纹一跳一跳的,很好看。</p>
关于离别,他没有说太多。</p>